我在医院遇到的那名精神病

——1

武警四川总队医院在乐山市柏扬东路548号,这是我上班得地方,我叫蒋学经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平日里做些心里疏导以及心里健康评估得工作。

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总队得医院怎么会设定在这里,在我的印象里总院不应该在成都吗?

直到我调到E区得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四川总队医院还有这另外一个名字——中国武警部队西南部地区总院。

这是调到E区后我才知道得,E区是与外界隔离的精神科,这里一共有124名来自整个西南部地区得武警士兵,有西藏的,云南的,贵州的……

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问题——精神病患者,当我看到这群20岁左右满脸充满朝气的少年时我真的很难把他们跟神经病联系在一起。

直到我看到他们的病例评估报告;有的患有狂躁症,癔症,抑郁症,精神分裂……总之大致书面上所能罗列的这里几乎都有了。

E区的病房不算大一共有30间病房,这里的病人只有在规定的时间里才有活动权力,其他时间他们都被金属条焊死的铁门锁在病房里,他们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食堂的那台电视机和那已经看不见棋盘线的黑白棋。

而关于这个故事还要从秦川说起,秦川是武警云南省总队转过来的一名士官,在他的病例评估报告上写着重度癔症患者,评定是由昆明医科大学附属精神卫生中心鉴定的,他在这已经一周,我对他的观察也将结束。

上级领导之所以将我调离到E区是看上了我的心里干预手段,如果我在E区的表现好那也就意味着我有升职加薪的机会,所谓的表现好当然是我可以解决多少问题,而E区的问题无疑正是把这些看似没病的患者‘送出’这个院子,所以打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秦川,他走在院子里闲庭信步,闲暇时他手里会捧上一本书在那充满阳光的午后享受一个下午,偶尔他会适当的锻炼身体,脸上时常带着些阳光的笑意,这与他刚到E区的那天截然不同。

在那个绵薄细雨的下午,我第一次见到秦川,他穿着武警07式常服,皮鞋很亮,他蹲在地上正用一根树枝玩耍着那些四处逃窜的蚂蚁。

或许是我的脚步声很轻的原因,当我走到他背后时他都没听到,看他玩耍着地上的蚂蚁我伸手拍了他的肩膀正准备问候他,谁知道他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我砸在地上。

他连忙扶起我向我道歉,少时一个少校走了过来,他如此这般的向我介绍;原来我眼前这位身手敏捷的家伙是他送过来的病人,这一刻发现秦川的表情开始变的紧张,一种怯懦的恐惧随着而起,甚至脸上立刻出现了呆呆的表情……

办公室少校向我详细的述说了秦川的具体情况后挥手告辞,看着桌上的鉴定报告让我很难相信眼前这名身材俊秀身手不凡的士官居然是一名精神病人。

一套病号服,一支笔,一个笔记本,秦川就此被锁进那个24小时的监控病房,在秦川走进去之前一个躁狂症患者刚被打了一支镇静剂。

究其原因大概是这样的,每送过来的病人在经过严格的精神评估检查之后会安排护士每天检查他们吃药的情况,所以当有人拒绝说自己没病的时候当然会会受到特殊的待遇——比如电疗,因为在精神病院你越是想咆哮的证明自己没病,医护只会更加觉得你病情严重。

所以秦川却不急不躁,仿佛像从身上卸载百斤的重担一样轻松,他礼貌向我说出谢谢!

我看他倒在床上睡得轻松安逸,离开少校后我再没见过秦川脸上的紧张以及那种怯懦的恐惧,和呆若木鸡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鱼入大海的欢畅,从这一周的种种迹象来看,他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癔症患者,看着他的病例报告和那个躺椅上捧着一本书的悠闲姿态,这不得不让我对他产生怀疑。

直到一周后的今天他的脸上开始再次出现那样的紧张,果然我猜的没错秦川根本没有病,没病为什么会来这?这期间肯定有故事,而我要怎么说服他回到他原来的部队的呢,毕竟我还指望着升职加薪呢。

所以我对秦川做了一次心理的评估,其实我很清楚心里评估件事是可以作假的,就拿秦川的癔症这件事来说吧,资料上明显的写着:

1,  是否有经常性遗忘

2,  是否有抽搐

3,  是否经常出神木讷

资料告诉我们,如果你选择的答案是‘有’那说明你是一名癔症患者,结果显而易见,重要的是你没办法识别别人是否会欺骗你。

所以我拿着秦川的评估报告说:秦川你目前的状况还挺严重,接下来你要好好的跟我们配合,好好吃药,对了接下来你一天要吃五次药,一次20片,大概三个月吧,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一天就是100颗,一个月就是3000颗,那三个月的话就是27万颗,我踢了一下地上的垃圾桶,也就这个垃圾桶一桶的药!三月吃完这些药你肯定就好了,你需要相信我。

秦川听我说出这些话刚喝进去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他用一中既滑稽又搞笑的表情看着我说:不会吧蒋医生这么多药。

我拿起桌上的书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对了这个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老年痴呆,根据你有经常性遗忘的情况我可要郑重的提醒你,吃多了可真的会老年痴呆的……

我还没说完秦川立马打断我,他带着紧张恐惧的眼神:蒋医生其实我没啥病,千万别让我吃这些药啊,这么些药怕是吃下去人都废了。

我扔下手里的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没病的,没病怎么会来这里。。

秦川跟我约定好,他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我之后,我就把药收回去,我心里暗自喜庆,第一周有望把一名重度癔症患者送出这里,看来升职加薪也是志在必得,我悄悄打开手机的录音模式,听他诉说那个关于他的故事,这是一个军人的故事,里面没有向像《士兵突击》一样的信念坚定,也没有像《我是特种兵》里面的柔情热血,有的只是那一抹现实生活的暗黑。

那个充满余晖的下午秦川向我讲述了他的过去,以及他为什么来精神病院的原因。



——2

我是在武六授予烈士称号的第35天准备开始装疯的,原因是我的第三节腰椎和第五节腰椎已经膨出了,检查那会儿医生告诉我如果在不注意那我以后有可能会在轮椅上度过余生,所以在那个烈日的午后我计划了装疯这件事。

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武警士兵我怕了,我不怕死,我怕还在我活着的时候,父母面对我瘫痪的身体悲伤,我怕当我面临瘫痪时材米油盐所带来的绝望,总之我怕了,所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计划在脑子里盘旋。

要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得从武六讲起,我和武六都是武警云南省总队得士兵,2010年我们很顺理得申请了党员士官名额,不出所料良好的军事素质以及领导能力,那年武六获得了班级一等功勋章,要说这一等公勋章他能作何使用,听说转业得时候只要手里有三枚一等功勋章地方上都给安排工作,像什么公安局,检察院的,农业局,规划等公家单位……

为了连续三年拿到一等功成勋章,武六和蔡七算是杠上了,从明面上的军事大比拼到暗里私下的为人处世,表面上他们毕恭毕敬实则各自心怀鬼胎。而我也在那一年他们的角逐里面败落下来。

你要说我对一等功没有兴趣,这话说出来怕是也没人相信,那毕竟是转业回家安排铁饭碗的执照,奈何在12年的时候我的腰就出现了端倪,那是2012年9月-11月份的事情,正赶上新兵下连队了。

新兵下连之后武六和蔡七又为了分配新兵的事情开始较劲,蔡七向中队长刘十三谏言,说分兵搭配应该强弱结合,为了更好的发扬团体协作精神理应如此,刘十三觉得说的也是在理,因此新兵王子成可就被蔡七挖了过去。

料想在班级的军事上面武六肯定要输一节,谁知道没出三个月作为班长的蔡七跟刺头兵王子成闹出了矛盾。

王子成军事素质过硬,徒手5000米跑18分钟,负重越野21分钟,俯卧撑一分钟100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蔡七满心欢喜,这是蔡七一开始从新兵连打听到的消息,不过他唯一没有告诉我们的是在新兵连王子成可是一个刺头。

每周日我部的部队并不参加训练,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内务上的检查,抢夺那面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流动卫生红旗,在这方面武六和蔡七又像进入了战场一样开始施展他们各自的策略。

武六是精雕细琢的苦练技艺,而蔡七的管理方式则是满楼里充满了各种屈辱的谩骂声,久而久之,每逢例行内务卫生检查时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蔡七那刺耳的声音。

而我作为二班的班长已经不大看重这些,因为我的腰已经不在好,我已经没有机会跟他们比赛了。

有时候武六会问我,秦川你一等功勋章不想要了?

我只是笑而不语,他岂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楚。

所以当我和队长刘十三开始检查内务卫生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王子成在跟蔡七打架,应该说是王子成打蔡七,因为蔡七根本没来的急还手就被踹翻在地了,从那以后王子成就被调到了一班。

我是在后来武六牺牲后才知道事情原委的,原来刺头兵王子成由于军事素质过硬总是跟蔡七对着干,蔡七打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跟王子成是无法相处的,因为他事先已经打听过王子成在新兵连的各种事迹,他的目的就是要把王子成要过来然后压迫他,把他的逆反情绪培养起来然后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踢到一班去,这样武六面对长期受压破的王子成双方也就会出问题,如此一来12年的班级一等功勋章评测最有可能就会落到蔡七的头上。

勤训轮换是每年5月份进行,昆明市官渡区,五华区,西山区等各区的机关单位,机动分队都会派人到一支队驻训以参加年度的比武竞赛。

而我单位在队长刘十三的督导之下从一开始就一直贯彻一个核心思想:时刻准备着,敢打必胜的口号。

所以我们每天晚上六点吃完晚饭之后,都会进行猛烈的体能训练,直到晚上九点半点名后才结束。

部队的管理相当的严格,晚上十点熄灯之后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士兵还没有躺下休息,要是被北京总部的监控检查到那么这支部队可有要遭到审查了。

而正是这样武六胃出问题了,由于晚上参加大量的军事训练,饿肚子已经成为了常事,一方面队长刘十三必须贯彻熄灯马上休息的严令口号,所以每次武六都会偷偷摸摸的约上我跑到外面的小卖铺弄点泡面回来吃。

一来二去武六胃的问题总算是是结下了。

刘十三不止一次说过勤训轮换的重要性,只要拿到全总队的第一名咋们营区建设就算是有了经费了。

他一直在强调营区建设这几个字,毕竟那是金钱在流水,可连队的军事不全仰仗手下的这些个兵吗,因此在参加勤训比赛的前一周,昆明市领导书记和公安局局长和刘十三坐在一起吃饭,他们对刘十三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一方面要是拿到全总队的第一名,官渡区公安干警的军事训练这个重任就算是落到咋们的头上了,这不中队长刘十三带领几名士官开始阴奉阳委的向市书记领导和局长连连的敬酒,期间不烦一一强调连队营区建设经费的问题。

武六是在勤训轮换的前一天我晚上病倒的,我还记得是晚上9点15分的样子,营区的沙地里是士兵进行力量训练的单双杠,在进行单杠二练习训练的时候武六突然从单杠上掉了下来,武六捂着肚子躺在沙地上,班里的士兵将他扶起在医务室吃了些止痛药之后武六向队长刘十三报告了取消自己参加勤训轮换。

武六说自己的胃不争气出问题了。

我躲在窗外听着,刚开始刘十三说话还算委婉,后来却不大让人觉得他有关心手下的兵。

武六你的胃怎么样这几天。

武六笑着回答,刚吃了药,好多了。

我就说呢,咋们尖刀班的班长身体哪可能这么差,是吧?尖刀班就是一领队狼,肩上有着无比艰巨的任务,是不能倒下的……

从声音里我大概能猜到当时武六的表情,脸上肯定一脸的无奈,估计心中也是一万个草泥马飞过。

武六支支吾吾的声音:不是队长……

声音停顿了一会又想起来:真的队长我这次胃病真的是蛮严重的勤训轮换这段期间我想去医院好好看看。

拍着桌子的声音想起:我跟你说武六这次勤训轮换的比赛事关中队营区建设的重任,就是死你也给我死在训练场,勤训轮换也就21天的时间等比武结束我放你大假,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事先回去吧。

中国武警所有的内卫部队每年都会有参加勤训轮换这样的一个说法,原因是内卫主要负责维护地方治安和执勤看守,所以内卫的装备往往是不如解放军的,有的连队甚至是不配发子弹的,就比如我们连队,所以为了节约控制成本每年的某个时间辖区下的每个中连队都会齐聚一堂切磋武艺,在这里起码还有开枪打靶子的机会。

而我和绝大多数的人喜欢勤训轮换的原因是在这里的三周我们都不用执勤站岗。

这就是我们心中整整等了一年的期盼,八个小时的连续睡眠那时候我们称之为大通宵。

要是在中队你可是一年都别指望有一天是可以睡八个小时的。

平日里那些分布在各个连队,一年难得见上一次面的战友,在这里我们侃侃各自连队一年以来所发生的各种新闻话题。

谁能想到一个曾经军事素质过硬的选手,一个月后也会成为各个连队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赛前三天晚上我们中队刚吃完饭,队长刘十三就召集我们开始800米障碍训练,在跨越三米高水平杆的时候我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

越过两米的矮墙我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水平杆,水平杆长度十五米,每个空格之间相隔有60厘米,本来跨越这个水平杆对我来说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那天我错了,抬腿的那一霎那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失去重心后就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那一刻我感觉失去了对双脚的控制,队长刘十三脸色蜡黄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让我看到他营区建设的问题算是出了岔子。

三天后武六因为十二指胃溃疡住进医院,队长刘十三亲自将他送到我住的病房,说是为了相互照应。

武六刚打了一阵镇痛剂昏睡了过去,我问刘十三这是什么情况,他没直接回答我而是兴高采烈的告诉我他的第一名八成是没有问题的,多亏了武六的奋力一搏。

后来我从王子成的嘴里才知道原来比赛结束那天大家欢聚一堂,算是庆功宴,武六却胃病发作吃什么都呕吐,听说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所以武六就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07式的夏季作训服还没有换下来,胸前呕吐物还没有处理,他脸色苍白很安详的躺在那张病床上。

看着刘十三我手拽拳头,在他欢乐的笑声中不知我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从他喜悦的表情看得出你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战士,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营区的经费建设问题!

大概四个小时候武六醒了,我让护士为他换了病号服,看着武六苍白的脸色不仅心里有点难受。

我问他什么情况。

武六说还没参加勤训轮换的时候他去医院看过说是十二指肠溃疡,那时候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大概是饮食不规律暴饮暴食导致的,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竟会这样。

我说武六你跟这个蔡七的这一等功荣誉勋章这此次八成会是给你了。

武六丛病床上起来他借了一杯水准备喝,他说现在突然对这个一等功勋章不是很在意了,倒是身体健康就让他满意了。

说完他抬起水被一口喝下去谁知道刚喝下去他马上又吐了起来。

那个晚上我感觉武六从未有过的恐惧,至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那晚上吐完之后护士给他弄了只吸管喝水。

护士说出现这种情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具体还需要明天进行安全方面的身体检查这样才知道根本情况。

我想那个我晚上武六肯定没有睡着,因为第二天我送他去做胃镜检查的时候他脸色死灰,眼睛浮肿。

检查的报告很慢就像武六吃饭一样慢,听武六描述他现在吃东西绝对不能快,快了绝对要吐出来,所以他就像没了牙呲的老人一样细细的咀嚼。

有时候甚至不能够吃东西,护士只能用营养液代替食物进行吊针注射。

闻到我吃烤烤鸡翅和泡面他的眼睛都快望穿了,那天他终于心情好了许多,他问我:秦川你上次从水平杆上面摔下来怎么搞得呀?

我拍着腰,椎间盘突出刺激到神经了,医生是这样么说的。

那这没事的,站岗哨时间长了谁没个椎间盘突出了。

我只能叹气,是啊谁每个椎间盘突出呢,可就是我倒霉啊,医生说我这个已经刺激到神经了比较严重。

武六不解,怎么个严重法?

我放下手里的泡面郑重其事,医生说不好好疗养估计下半辈子坐轮椅。

武六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我有点迷惑的看着他,后来我才知道或许是有了同病相连的痛楚吧。

良久,武六说:咋弄点酒搞点烧烤庆祝一下。

我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你这胃……

他摊摊手表示没有问题。

烧烤啤酒,武六并没有吃下去。

因为他都吐了,吐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很多血,终于检查的报告不再那么慢了,或许是看到了武六的紧急情况,所以武六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检查报告,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要做胃部切除的手术。

听说很严重,具体说什么幽门感染肿瘤,具体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专业的词汇。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天武六让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说抽支烟压压惊。

似乎他有些淡然,我说他妈的都这样的还抽烟,你不得废掉。

看着病床上的营养吊针打进血管里他带着凄凉,本来就已经废掉了,抽吧!

没过多久,我腰的问题好的差不多了,医生告诉我说其实我需要合理的一些与运动才会好的更快,还再三的嘱咐我说一定不能弯腰,平时多游泳。

我心想,我一个当兵的一让我上哪里去游泳,你以为是海军呐,不过我倒是记下了那不能弯腰的警钟。

同时队长刘十三也打电话来问候了,说是问候倒不如说是逼宫,中队勤训轮换比武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很理想,不意外我们中队拿到了第一名,所以训练昆明市官渡区公安干警的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们头上,同时市镇府审批下了23万的资金帮我们做营区建设的改造经费,这不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刘十三的电话算是来的很及时,说是改造营区建设,实际上就是把营区外墙统统粉刷了个遍,在种上一些花花草草,估计唯一看得上眼的也就是中队配置了四把防爆散弹枪,和四百多发的81式自动步枪的子弹。

我们中队终于有实弹了,可算是望眼欲穿呐,不过那些子弹至今都还没有打过,只是有重要的人物来中队时我们会送他们去打实弹,这也算对客人的一种友好招待,但至始至终中队的官兵连一发实弹都没多打过。而我不知道那营区建设尽然花掉了23万。

回到中队没多久武警医院就传来了武六去世的消息,那是在每周一的电视电话会议上,武警医院队长在会议上指示了武六去世的消息,原因是武六胃部手术切除之后情况不理想,但他依旧抽烟喝酒最后肿瘤病变成了癌症。

我还在的那会武六偶尔还可以吃下一些东西,后来他基本是吃什么吐什么,就这样武六在前后不到三个月时间里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人们嘴里的谈论的两个词。

我还记得那天电视电话会议上支队团长黄成虎做出了重要的批示,并且对我中对的中队长刘十三做出了点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所谓的养兵就是平日里就要让官兵吃饱喝足,一个中队长连士兵的温饱都无法解决怎么让士兵作战?

在后来我们晚上训练终于吃上馒头包子!

中队向武六的家里通报了武六过世的具体情况后,武六的爸妈悲痛欲绝从遥远的南方赶了过来,来的那天还带了诸多的记者,他们需要部队的一个说法,我不理解作为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但我理解他们对中连队的这种痛恨和隐忍。

由于我是在跟武六接触时间最长的,武六父母找到我让我说说关于武六的故事,我不知道怎么说,一边是中连队,一边是战友情……

2013年武六从去世演变成训练壮烈牺牲的故事成为佳话在整个昆明内卫部队传的热火,好的是部队里有很多善于舞文弄墨的人,只要肯点火就不怕烧不起来。

支队用烈士荣誉称号以及三枚训练一等功勋章,以及二十万的赔偿,哦!应该说是抚恤金送走了满是悲伤的武六的父母。

而我在2013年获得那仅有的一枚一等功勋章,武六的故事算是讲完了,而我才刚刚开始。



——3

我叫秦川,一级士官第五年,武六获得烈士荣誉称号已经一个月了,距离退伍也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但任务却还没有停过。

带领官渡区官兵的训练重任还没有结束,昆明的天气并不如人们说的四季如春,至少在我们看来是这样,假如你一年四季都暴晒在太阳下你也不会觉得四季如春。

那个充满烈日的下午,我中对三名士官带训官渡区公安干警,警察和军人的区别在于军人只要听到口令之后立马紧张起来,但警察却不会,至少昆明的警察是不会的。

而正是在那个下午的队列训练仪式里,我的腰椎盘却又发作了,连续站了一个上午的军姿也就弯腰捡了瓶水腰部立即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左边的腿部也开始出现麻木。

在医院再一次的做了腰部CT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我,现在腰椎突出已经进入第二个膨出阶段,至于他说什么其实我并没有听进去,只清楚的记得,要是不注意我就会瘫痪如此而已。

回到中队我心里很烦躁,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腰部再撑一段时间,可两三个小时都撑不了怎么顶得住五个月。

那个下午我站在门卫岗哨前如此思考,那天是一个阴天我穿着夏季的春秋常服,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样子,营区的士兵们都在整理卫生。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突然大笑起来,那声音至今回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接着我手舞足蹈,一会儿几个在打扫的士兵跑过来问我什么情况,我努力的在脑袋里回忆着武六父母问我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武六是怎么死的。

因为我怕了,带着愧疚以及对武六的怀念,眼泪终于流下来,我在心里想这总算变得真实一点,然后我开始用身上的东西扔我的那些战友,一把电击棍,一把假的54手枪。

再后来队长刘十三赶了过来,趁机我又笑又哭看见刘十三我就用地上的石头砸他,我确定我要装一个疯子,如我所料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在医院被打了两针镇定剂。

在昆明市医院呆了两天后,由于我的木讷呆滞,以及偶尔的癫狂哭笑和暴力最终我被市医院鉴定为重度的癔症患者,就这样我来到了西南部地区的总医院!

秦川说完他的故事对我说,药我就不用吃了吧蒋医生。

听完秦川的故事,我一阵唏嘘。

我把秦川得病例报告撕掉,我收回那些放在桌上得药物。

我说秦川抱歉,对武六说抱歉,秦川笑着,你们又不认识抱歉什么,只要你别让我吃这些药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怀着好奇说怎么你不跟队长说你的腰椎情况呢非得装疯卖傻。

秦川冷呵,我怕落得跟武六一样,我不敢。

从那天以后作为E区得管理人我批准秦川可以自由活动同时我也带他检查了他的腰椎问题,倒不是说我在怀疑他,只是我想有可以帮助治疗他的方法,无可奈何的是由于秦川的从总队迁过来的治疗经费有限,他的那点医疗费用根本没有办法照顾他。

从那以后我便多了一个爱好就是跟这群来自各个不同地方的士兵聊天,而我也没有在那么急功近利的想要升职加薪了。

奇怪的是E区的病人却陆陆续续的少了起来,五个月后秦川如期退伍了,而我也在良好工作气氛里如愿以偿的升职加薪了,我唯一遗憾的是;那时我没有能力帮助秦川治好他的腰椎,以至于在他退伍的时候他的腿部还偶尔会出现麻痹。

身为一名医生我为这名武警士兵感到惋惜!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在医院遇到的那名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