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柳七离愁别绪——雨霖铃

图片来自网络

柳永的《雨霖铃》是我在高中时学过的课文，它是离别诗词中的佳作。当初少不更事，无论如何也读不出柳永的这首词里所描绘的恋人离别时那痛彻心扉的哀婉和凄凉。唯有“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稍稍扣动了心弦，在字里行间隐约感受到了一丝清愁，但是，所谓何愁却不得而知。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慕被叫作“早恋”，视早恋如洪水猛兽的老师，当然不会把他对这首词真实的体会告诉你。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之所以能成为话离别的绝唱，是因为它的“真”。作者的真情穿越千年而来，语言质朴，感染了无数众生。柳永的这份真，碾压了无数辞藻华丽，为赋新诗强作愁的矫情。写出好文章，首先要作者有灵性、有感知，然后精于文字，用文字恰到好处的把真情实感表达出来。我喜欢古文，因为每一个字都精妙到妙不可言。这首词的上半阙用寒蝉、长亭和雨歇把读者带入一个悲伤的场景，秋天本来就是个易容令人感伤的季节，更何况当时是如此之冷落。无绪、留恋、催发侧写离别时的心情，执手、泪眼、无语道不尽的相看之人的缠绵。下半阙首先用“多情自古伤离别”拨弄着全天下多情之人心弦，让多情的你我和柳永共鸣了一回。然后，自然流露出作者在这场离别中的感伤，因为日后无红颜知己常伴左右，没有了灵魂伴侣，良辰美景、风情万种又与谁共呢？

图片来自网络

我想，能够与柳永“都门帐饮”，“执手相看”的人既然不是发妻，自然也不可能是如李清照一般的大家闺秀。身心捆绑于礼教的女子，是无法与男子执手并泪眼的。她们只能守在深闺里，无“心”的只道“海棠依旧”，有“心”的才知“绿肥红瘦”。

在巴金先生《家》里，高公馆被封建礼教笼罩着，《家》里的人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家》中所述之事已经是五四运动之后了，试想柳永生活的年代，礼学日盛，对一个有知觉的人，人性不得释放是何等的压抑啊！

柳永科举落第后，便沉溺于烟花巷陌，都市的繁华和歌伎的多情仿佛使柳永找到了真正的自由。他出身于官宦家庭，从小受到儒家思想的系统训练，立志仕途却屡屡不顺，也许纵情于“秦楼楚馆”才能暂时忘却人生失意吧！所谓失意，无非是礼教缠脑，无非是自己画地为牢。也许，只有那些不受规矩约束的歌伎，才有有趣灵魂吧！她们可以忠于内心的表达，因而激发了柳永的创作热情，满足了他的情感追求，最终成就了这首好词的出现。

这场离别发生在一场秋雨之后，傍晚的长亭，蝉鸣凄婉急切。悲伤的人眼里风景也是悲伤的，蝉声不觉悦耳反增凄凉和烦恼，秋天也不似白居易《暮江吟》的那般可怜。

因为离别的痛苦心情，没有情绪畅饮，越是登舟在即越是伤感、缠绵、不舍……“兰舟催发”显得那么恼人。因为互为知己，所以倾心珍视，必将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默契到言语多余，泪眼相望足以明了一切。一想到这一别，从此相隔数千里，正可谓“千里烟波”，不知道再见面时何年何月，你我是否依然安好？试想我登上楚地之后，你我的境地好比这“暮霭沉沉”般的渺茫。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此去经年”从此你杳无音讯，让我如何知你是否安好？所以“良辰美景”和“千种风情”都与我无关，只因没有你在侧相伴……

图片来自网络

今人很难理解古人的伤离别和离别恨，因为在飞机、高铁面前，不再有“千里烟波”；在电话、微信面前不再“暮霭沉沉”；空调让你我不知寒暑；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让你我不知昼夜……一切来得容易又不容易，有时无需“多情”，有时“多情”又那么奢侈……因而，让今人拿什么去体会“多情自古伤离别”？如何去感受“冷落清秋节”？今人穿梭于灯红酒绿，在醉与醒之间轮回，追求感官享受之余，可曾欣赏过“杨柳岸”？可曾为“残月”伤感过一回？

科技使人类强大，人越来越像有机世界的终端，因而情感显得廉价易得又弥足珍贵不易得。越是如此，你我越应该放空自己，用心去体会一两首好诗好词，证明自己依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