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有人会说:“ 你要听话,你要怎么样怎么样。 ” 一般听了这样的话,会长时间选择失踪。
这可能和我的家庭教育有关系,父亲是军人,服从是天职,儒家思想十分严重的父亲总梦想着将女儿打造成一个 “ 足不出户,笑不漏齿,三从又四德,琴棋书画样样通 ” 的女儿,结果,天不遂人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父亲严厉的久了,我反抗的也就烈了,于是,在一个叛逆的青少年时期,父亲用了极端的方式来宣示他的权威,我的15岁到18岁之间的寒暑假期,是被每天锁在自己的房间不能出门的,美名其曰是那个时间段的女孩比较危险,青春期,叛逆,又容易早恋,于是,那段时间我被关押着的同时,学会了彻底放弃,也学会了每天坐在窗台前看天空的飞鸟,还学会了和花花草草说话,聊天,一直到今天,我都不能改变自言自语的毛病。
我终于听话了,父亲终于赢了。
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只有两个字 : 逃跑,还有渴望自由。
我每天都撒谎,每天都揣测好父母的脸色,看着脸色的晴雨表说话,每天都在心里打草稿,怎么说话才能得到一个笑容,才能不被关押。
貌似我也赢了,从此以后,我变成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成了别人眼里聪慧孝顺的女儿,可是心里只有一个字 : 逃 !逃的远远的,今生今世不回来。
原本,我生在一个很好的大型国企单位,看起来一生吃穿不愁,一切都是好的,父亲作为转业军人,属于国家正式编排的人员,从小,都是被其他孩子艳羡的,同时,作为主任医师父亲的女儿,出门都会有人在背后指点:
“ 诺!那是王医生家的小女儿!”
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可是,我每天都羡慕那些在野地里能够野跑的孩子,我的心事,被付给了天空。
没有人知道,我吃过半瓶的安定,跳过水库,甚至想过卧轨,被从水库里捞出去之后,得到了一顿毒打和继续被关押,于是,我连死也不敢了。
后来,终于熬过去漫长的黑色童年,等长到可以为自己做主的年纪,作为主任医师的父亲为我安排好了后半生,帮助我找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好的单位。从生下来,也可能到了今天,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他否认我的一切,哪怕我做的比别人都好一些了,也一样会找比我更好的人来比,我从来没有正确过,也从来没有得到肯定过,于是,我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存活着,时间久了,也慢慢接受自己是个废物这个事实了。
终于爆发了,大约在我20岁那年,想着遥遥无期的一生都要这样活着,以死相逼,不要去单位里呆着,想去上海,那是我知道的最远的地方,如果知道更远的地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去,不管什么将来,不管什么茫茫前程,只管离开,我以为只要离开了,就逃脱了,其实,就算我离开了,也一样在牢笼里,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哲学,不懂心理学,不知道逃脱是一张无形的网,不知道哪怕是天涯海角也未必能做到真正的逃脱,心灵上的逃脱才是真正的逃脱,而我,只能先解放身体。
那是一生之中,我唯一的一次胜利,父亲昭告天下,和我脱离父女关系。
那一刻,我欣喜如狂,觉着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
“ 终于,可以死在外边了!”
终于,终于,终于 ... ... 只有那一刻,我才感恩上帝,只要能死在外边,我什么都愿意。
上帝对我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也让我梦想成真过,不是吗?
一直对孔夫子恨之入骨,对跪拜这样的礼节心生歹毒怨恨,但是在走的那一天,我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甚至对这唯一的一次被允许感恩戴德。
看我去意已决,父亲终于退而求其次的和我谈了最后一次条件: 上海太远,一定走,就去北京吧,如果一定要走,约法三章:
不许喝酒,不许做不好的职业,不许谈男朋友。
都同意,我知道,我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做的到,的确是: 我做到了。
走得那一天,是元宵节刚过,那是爸爸第一次哭,他哭的像个孩子,他告诉我说:
“ 如果你是个男孩子,不会管你那么多,可是你一个女孩家,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到死,也无法回头的。”
父亲一生,把责任和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第一次我觉着,心心相惜的觉着,原来,他爱我,他是爱我的,只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爱,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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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体会那种触动生命的本质,在隔了许多年的今天,依然隐隐感觉着父亲当时的疼痛绝对不会低于我,在时间的长河里日复一日的时光流逝之后,那个镜头在烟尘的尘世里并没有随着时光变黄变暗,倒是经历了漫长的考验之后像深藏在海贝里的珍珠愈发清晰了,他只是,只是用他以为的爱的方式给予我,保护我,给一个女孩儿尽量的不惹尘埃的人世,把我护在他自以为的安全范围之内,他竭尽全力小心翼翼的呵护,却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了相反的结果。
那是一份被捆绑的爱,我们,都是被 “ 爱的咒语 " 诅咒过的人,被诅咒的我们,都一生渴望爱和被爱,索取爱,却并不理解真正爱的本意。
而前几天我看着家里断翅的一只金翅雀在仰望天空,知道它一定很想飞,才忽然明白,或者我们要的自由,也不过是一份心灵上的向往,心灵被捆绑久了,身体在哪里都不是自由,而身体被捆绑着,却能够让自己随时保持快乐的能力,即使在牢笼里,也是一种自由吧?
有很多人,想去看看人生的风景,可是在风景的路途之中慢慢迷失,找不到初心的路,回归的路,甚至,去看风景的初心也全然忘却,遗失。
自由,有时候可能也是一个谎言吧?因为所有的快乐和自由,都必须有一个据点, “ 要有一个岛屿在心里 ”,只有这样,在杨帆出发的那个时刻,才能再一次返回原点,而那样的旅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旅程吧?
或许,在岁月的安静沉淀里,有一份我们并不觉察的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一隅角落,在恰当的时间被滋养成花朵,翩然轻放,我们才懂得 “ 爱是一种品质,与任何人都无关 。 ” 那时候的我们,或者,就会真正的爱了,同时,在爱里获得了自由和新生吧!
爱而自由,在爱里自由,才是最好的给与和真正的爱吧?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很爱一个人,不要对她(他)说:
“ 我是为你好,你要听话,你要怎么怎么样。”
而是这样说吧:“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和我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让我们一起来解决它吧!”
我也不想告诉我家的女孩儿说,爱很痛苦,你不要去爱吧!
我说:爱很美丽,却是带刺的玫瑰,如果你准备好如何去爱,就去大胆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