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破濮阳麾战曹操 中反间大败溃逃
且说司徒王允被害，温候吕布乘赤兔携貂蝉奔出长安城，将数百骑出武关，欲诣袁术。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术恶其反覆，拒而不受。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馀，骑数千。布令高顺率陷阵营正面对敌，燕陈一字长蛇阵迎之。又命张辽领数百铁骑袭于后，两面夹击之，使其首尾不得相顾，遂大破张燕。
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绍下诸将，以为擅相署置，不足贵也。有谋士陈宫进言曰：“袁绍外宽内忌，不足信也，恐其相害。”于是，布乃求还洛，绍假布领司隶校尉。外言当遣，内欲杀布。明日当发，绍遣甲士三十人，辞以送布。布使止于帐侧，伪使人于帐中鼓筝。绍兵卧，布无何出帐去，而兵不觉。夜半兵起，乱斫布床被，谓为已死。明日，绍讯问，知布尚在，乃闭城门。布遂引张辽、陈宫、高顺等心腹之人护貂蝉与家眷而出走。
后布投张邈，使谋士陈宫说邈曰：“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今曹军征东，其处空虚，而吕布乃当世英雄，无比之士，若权迎之，共取兖州，观天下之形势，随时变通，霸业可图矣。”张邈大喜，以为天使机会，令吕布潜住兖州牧，以据濮阳。
有探子报于曹操曰：“布袭兖州，止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彧、程昱设谋定计，死守得住，其余皆休矣。曹仁累战皆不能胜，特此告急。”操大怒曰：“兖州有失，使吾无家之可归也。”遂起三军，浩浩荡荡投兖州而来。
吕布知曹操回兵，已过滕县，召副将薛兰、李封曰：“吾欲用汝二人久矣。汝可领兵一万，坚守兖州，吾去破操。”二人应诺。陈宫知，急入见曰：“将军弃兖州，将欲何往？”布曰：“吾欲屯兵濮阳，以成鼎足之势。”宫曰：“非也。薛兰必守兖州不住。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险，可伏精兵万余在彼。曹操闻失兖州，必然倍道而进，待其过半，一击可擒也。”布曰：“吾屯濮阳，别有良谋，汝岂知之！”遂不用陈宫之言，而用薛兰守兖州而行。
流星马飞报操兵将至。陈宫谓布曰：“今操兵远来疲困，当与速战，不可养成气力，急难退也。”布曰：“吾自匹马纵横天下，何愁曹操耶？待他下住寨栅，吾自擒之。”次日，陈兵于野。吕布当先出马，左有陈宫、高顺，右有张辽、臧霸，引军五万，擂鼓助阵。操见吕布貌若天神，马如狮子，左右战将威风凛凛。操指吕布而言曰：“吾与汝自来无仇，何得夺吾州郡？”布曰：“汉家城池，诸人有分，偏你合得？曹阿瞒，吾今日必擒尔！”闻听此言，恼杀二将，夏侯惇、乐进齐齐奔出，骤马来战吕布。布挺戟跃马，麾战双雄，斗四十合，不分胜负，布杀得性起，精神倍长，二人渐不能敌。两将虚晃招数，策马败走，曹军乃大溃，退三四十里，布恐有诈，遂收军回城。
曹操输了一阵，自与众将商议，谋士郭嘉献策曰：“吾望濮阳之西，吕布有一寨，约无多军。今夜彼将为我军败走，必不准备，可引兵一半劫之。若得寨，布军必惧。两下夹攻，此为上策。”操从其言，选马步二万人，连夜从小路进发。却说吕布寨中劳军，陈宫曰：“西寨是个紧要去处，倘或曹操袭之，奈何？”布曰：“今日输了一阵，如何敢来？”宫曰：“曹操是极能用兵之人，须防他攻其不备。”布允。乃拨高顺并魏续、侯成守西寨。
却说曹操见西寨果然兵少，四面突入，夺了寨栅。寨中兵四散奔走。四更以后，高顺恰好引军到，杀入西寨。曹操见败军复来，自引人马相迎，正逢高顺。三军混战。将及天明，正西鼓声大震，人报吕布救军已到。操弃寨而走。操见四面八方围裹将来，众将皆在后面死战，操当先冲阵。梆子响起，箭如骤雨射将来。操急回，无计可脱，大叫：“谁人救我！”马军队里一将踊出，陈留巳吾人也，姓典，名韦，马上挺双铁戟，重八十斤，大叫：“主公勿虑！”下马插住双戟，取短戟十数枝在手挟住，顾从人曰：“贼来十步，乃呼之！”典韦步行，低头冒箭而去。布军能射者数十骑近前。从人大叫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呼之。从人曰：“贼至矣！”典韦飞戟刺之，一戟一人坠马，并无虚发，立杀数十余人。众皆奔走。典韦复回，飞身上马，挟二铁戟冲杀入去，救出曹操。背后喊声起处，吕布骤赤兔马、提方天戟赶来，大叫：“操贼休走！”典韦策马截住去路，二人大战一场。时值黄昏大雨如注，人马皆不堪雨势，遂各自引军分散。操回寨，重赏典韦，加为领军都尉。
吕布回城与陈宫商议。宫曰：“濮阳城中，富户田氏，家僮千百。可令田氏密使人往曹操寨中下书，言‘吕布残暴不仁，民心大怒，今欲移兵黎阳，止有高顺在城内，可连夜进兵，当为内应。’操若来，引诱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曹操有经天纬地之才，到此安能脱也？”吕布然其计，密请田氏使人径到操寨。
是夜，曹操踌躇难寝，忽报田氏人到，呈上密书云：
“吕布已往黎阳，城中空虚，万望速来，当为内应。城上插白旗，大书‘义’字，便是暗号。”
谋士郭嘉密语曰：“此为反间计耳。可将计就计而行之。”耳语一番，操乃大喜曰：“此天与吾得濮阳也！”遂重赏田氏。
次日，军至濮阳城下，操先往观之，见城上遍竖旗旛，西门角上有一“义”字白旗，乃心下明白。夤夜，操袭濮阳城。只听得西门上吹螺壳声，城中大喊，西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吊桥放落。布军于暗巷里埋伏，见一骑明灿金黄，蹄若霜雪，疾驰当先，疑操先已入城，窥其奔至州衙，遂令四门放火，众将从东西南北四面围至，曹军遂大乱。吕布策马挥戟飞奔而出，战不一合，生擒骑黄马者。布大笑曰，“哈！哈！哈！曹阿瞒吾今生擒尔！”于明处而细观之，乃兵卒装扮是也。布怒，挥戟斩首。爪黄飞电乃认主之马，自奔回曹营去。
平明，布挑操之假身盔帽大骂于阵前，操神态自若，笑言：“与奉先相戏尔，勿怪！”布怒，出阵逐之，操故作惶恐，策马而逃。转瞬奔入山坳中，布从后急赶，但见操骑爪黄飞电，独于高岗微笑而视之。布欲寻路上，梆子响处，箭如雨下。布掉转马头，欲奔回阵，又一声喊，四员大将拦住去路，乃许褚、典韦、夏侯渊、夏侯惇是也。布倒持方天戟，力战四将。褚仗神力，挥刀乱砍，布遮拦招架，刀戟相撞，铿然有声。韦飞戟而刺之，布拨落在地。渊与惇挺枪跃马来刺，布慌忙躲闪，渐至乱了方寸。
正当此时，有救军突至，乃张辽、高顺、臧霸是也。原来，陈宫见吕布去追曹操，恐布中了埋伏，遂命三将领军接应之。三将死命抵住四人，护持吕布，且战且走，撤至濮阳城下。城上田氏见布输了回城，令人拽起吊桥。布大叫：“开门！”田氏曰：“吾已降曹将军矣！”布大骂，乃引军溃走定陶。
操与郭嘉商议，嘉曰：“吕布乃猛虎也，今日困乏，不可少容。”操引军赶至定陶。时值济郡麦熟，操令军退四十里下寨，割麦为食。细作报吕布。吕布引军赶来，将近操寨，见左边一望林木茂盛，恐有伏兵而回。操知布军回去，乃谓诸将曰：“布疑林木中有伏兵耳，可将旗数面缚于林中。寨门西边一带长堤无水，可尽伏精兵。明日布必来烧林，堤中军断其后，布可擒矣。”于是操寨中，止留鼓手五十人擂鼓，将村中掳来男女在寨呐喊。布心疑，不敢进也。
却说吕布回告陈宫，陈宫曰：“操多诡计，不可轻敌。”布曰：“吾用火攻，可破伏兵也。”留陈宫、高顺守城。布次日引大军来，遥见林木中有旗，驱兵大进，四面放火，却无一人；欲投寨中，鼓声大震，疑惑不定，寨后一彪军出。吕布赶来，炮响处，堤内伏兵尽出，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骤马杀来。吕布急回，见此六将，料敌不过，落荒而逃。
此正是，
濮阳城下酣战激，兵来将往好用奇。
陈宫欲使反间计，怎料奉孝智难敌。
假假真真戏温候，四勇难擒飞将军。
疑兵诡计层层布，猛虎入套夺路奔。
纵是英才世无比，莫抵奸雄心思密。
兵家胜败真常事，卷甲重来未可知。
若问吕布败溃而逃欲往何处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