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席

来自简友

在老家,吃席曾是一件美差。

说是美差,关键在于可以借此一饱口福。以前的时候,人们的经济相对困难,一年吃不上几回肉,而吃席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好好解一解馋。

记忆中,只有婚丧嫁娶的重要日子,才能去吃席。一般就在本家院内,摆放几张方桌,在坐西朝东的位置还要用红纸条贴上“上席”的字样。

上席,顾名思义,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或是年长的老人才有资格上座。这里面体现的是传统礼仪。在农村,人们非常讲究这些,体现出本家人是否守规矩,家教怎么样等等。

每家办酒席都是有组织的行为,本家要先请总管,一般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人。总管负责整套酒席的组织,涉及到分工,各项程序的把控。

比如最重要的是请厨师,在和主人充分沟通的基础上,掌握邀请人的身份、数量、预算情况,再和厨师进行沟通。厨师会根据主人的要求及吃席的人数,提前采购食材原料,并着手准备。

随后便是其他人员的确定,比如帮忙加工食材、洗碗的,称为“帮灶”;端盘子的称为“掌盘”;招待客人吃席的,每桌都配有一人,称为“攻席”;收钱记账的称为“司书”;管理物资的称为“管库”……

这些人的分工会形成一张“执事图”,被早早地贴在显眼位置。人员的组成一般是邻居,一个队里的人或是同族的人。大家互相帮忙,你来我往。

老家席上的菜品是有一定讲究的,以前的叫做“八大碗”,四荤四素,营养搭配。制作时以蒸和炖为主,程序繁杂,费时费力,但很入味。

比如炖老豆腐,和烩丸子,味道非常经典。尤其是丸子,炸起来非常讲究,五花肉配胡萝卜、面粉。比例很重要,面粉太多不香,五花肉太多油腻。关键还在那一把调料,如花椒粉,才是灵魂所在。

丸子是厨师智慧的结晶。早时候物质匮乏,厨师为了不浪费食物,将切剩下的边角料进行了再加工,便形成了这道美食,让我们有幸一饱口福。

老家的席吃的是流水席,一波吃罢再来一波。这吃席便成了一个体力活,人多的时候需要“挤”。吃的人要吃得麻利,尽量和同桌的人速度上保持一致,不然剩到最后是没人等的。

否则旁边站着的,准备下一轮吃席的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有时甚至会动手,将此人从席上抬下去。

这其中忙活的人,要非常灵活,攻席的人突出个能言会道,热情大方。要将本家人招待宾客的“盛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比如给客人添酒,经常提醒客人吃好喝好,还要将客人的需求及时提出来,与总管进行一个互动。

掌盘的人要两臂有力,脚下要又快又稳。因为这可是个吃力活,总管一声令下“上菜”,首先要大声回应一声“走着呢!”紧接着一手五指叉开,拖住放满盘子的大木盘,一手捏住盘边,并且一路将木盘举过头顶。

同时急步通过过道到达上屋,待攻席着将菜下到席上,再一步步退出去,来到院里,待院里过道两边酒席上下完菜,才算结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绝不能拖泥带水。

所以,这个工作只能是村子里最精干的年轻男人才能胜任,且不付报酬。以前最多就是一条毛巾,如今不过也就几包烟。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干这个活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活一来吃力,再者也算是给人跑腿的活计,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所以有些喜事,人们都选择在酒店里包席,甚至也出现了提供专业服务的团队,只有那些白事,才不得已请人在家办酒席。

早在几年前,父母便随我一起住到了镇上,去村里参加酒席的机会也变少了,可父亲对此很是担心。因为农村千百年形成的传统,都是互相照应帮忙,平日里你不去帮助别人办酒席,别人也很少参加你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白事,如果愿意参加或提供帮助的人很少,一来会被人在后面说闲话,说这家人活人不行,这可以理解为人际关系不行。二来安葬亲人就会变得很吃力,甚至没有人愿意抬棺到坟地里……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

曾经某位同事,经常也不参加村子里其他家的事情,当父亲去世时办酒席,去的乡亲便很少,给后面的工作造成了一系列麻烦。

看着父亲满是愁容的样子,我也很是头疼。看来,有些东西或是传统,是我们无法摆脱的,一旦我们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就再难割舍。

这几年,我委托村长,叫他一旦乡亲家有啥事情,都要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按照父亲的安排,去走一走“人事”,为今后的事情铺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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