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陪护记

父亲牙疼夜不能寐,八十四岁的他有诸多疾病,安全起见,医生要求他住院手术拔牙。

在医院里陪护父亲,我又再次经历他的那些老习惯:有力擤鼻涕,随意喷射在医院各个角落;不顾我示意他病床下有垃圾桶,执意将漱口水吐在病房阳台上,还说“一会儿就干了”;一天只有早晨刷一次牙,牙不坏才怪呢……也许父亲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爷爷奶奶照顾不过来,所以才造就今天的他有那么多老毛病。

父亲是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人,不停地“指挥”陪护他的人团团转:第一天是去医院签署家属告知;第二天是全家集体讨论拔牙实施全麻和局麻哪个更好,最后还是医生决定局麻更安全;第三天是感觉口腔异味,说是医院提供的晚餐有问题,怀疑食物中毒,要求连夜做胃镜;第四天是爸爸提出手术当日家庭陪护人员必须达到两人以上,“王者风范”的父亲习惯了一家人听候他的命令,像这样的“重大时刻”更是如此——人员足够他调遣,才觉安全。我笑他:“反正你有足够多的‘资源’,就可着劲儿用吧!”

拔牙手术当日,怕死的父亲全无睡意,病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上下床铺:一会儿担心手术时体力跟不上,要求家人按照他的“指示”立即送餐过来;一会儿拿出CT片,交代我带到手术室;一会儿拿出他的神秘背包,让我随身携带,我知道平时大手大脚的父亲不会有多少积蓄,背包里可能是救命良药或者遗嘱吧;一切安排妥当,他依然不放心,又把速效救心丸放在了他的贴身口袋里。

惯于控制一切的父亲晚上七点从手术室出来,嘴里咬着用来止血的厚厚的纱布条,说不了话的父亲用手在大腿上比划写字,调度安排家人晚上第一时间送流质食物到医院。

手术第二天,他执意要出院,我说我去办理出院手续,让他在病房等着,他说:“你不行,你不知道怎么办”,父亲对我说了一辈子:“你不行,你不会,你不能,你不知道……”今天依然如此!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被父亲否定了半辈子,不想再憋屈下去,气得不想理他,可是父亲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我只好跟随其后,远远看着他到处折腾。因为医院结算系统故障不能结账,父亲和护士吵了起来,要求护士写下字据,保证下个工作日能顺利结账,结果可想而知。纠缠了半天,仿佛经历了一场人间闹剧,让人哭笑不得,最后我好歹把父亲送回了家。至此,住院“闹剧”终于落下帷幕,陪护人员也各回各家,阿弥陀佛!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候,眼前是真实存在的父亲,幻想和渴望的理想父亲渐行渐远,内心有些哀伤。

若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的父亲对过去的我的影响是巨大的,曾经压抑埋藏的情绪无意识投射释放到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那是昨天的我的悲哀;若原生家庭对现在的我的束缚依然无处不在,若我依然被过去的经历所奴役,那今天的我则更加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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