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交響樂音
薩爾博士今天穿著一件玫瑰色的針織薄衫，正坐在窗前閱讀。
她接過我的靈性實驗草稿，推了推眼鏡，開始讀。
那一瞬間我發覺自己是不是太魯莽了，因為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經驗，這樣寫出來的方案肯定漏洞百出。
「哈哈哈哈」
她突然笑出聲，嚇到我了。
她抬起頭看著我，說「今天下午校音樂廳有交響樂演出，你去聽聽吧。」
很奇怪，是不是我寫的方案有夠爛，她都不想再提。
我回答她 「好呀，可是薩爾學姊，我的這個草案是不是行不通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不經意的說「並非你的出發點有失偏頗，而是你的操作手段有那麼一點點過於樂觀了。」
我沒有回音，她繼續說 「你是如何能夠確定這些人就是宿命論者，又如何保證她們下一秒不會變成非宿命論者呢。這個地方需要你好好考慮一下。」
「另外，你的標題看上去似乎沒有吸引力。」
「你的標題似乎讓人沒有激起人們看你實驗的好奇心。」
「你的標題：心念對於現實版本的影響力。看上去很寬泛。如果你將標題設定的如此寬泛而模糊，那麼你在設計實驗的時候很容易失去方向。」
話聽到這裡，我意識到自己的內心還算強大。否則，早就帶著草稿捂臉哭著跑了。
「好的，那我如何改比較好呢？」
「不不不，告訴你怎麼改，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你需要的是妳自己的東西，而不是周圍的家長老師們給你添磚加瓦，最後成為一個沒有妳自己靈魂的東西。
所以，你可以先放一放這個事情。」
先放一放？薩爾博士的性格還真是不著急。
可是我卻心急火燎。
「好的，那我改好了再給你看。」
她對我笑了笑。我離開了她的實驗室，回到了校園的林蔭大道上。
今天受了點打擊，但其實我也是新人，所以可以被原諒。
姑且這樣安慰自己，我來到了音樂廳。
在門口，看到已經有許多學生聚集在這裡了。
我撇開人群，去了解了一下是哪一隻學院樂團在演出。
展板上是一個巨幅海報，上面畫著指揮者的肖像，底下寫著「 空谷古典交響樂團 」， 海報上方寫著這次演出的主題：「空無之境 」。
我拿著我的學生票，跟隨著人群慢慢往裡走，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我看到了Candy。
她也是一個人過來的。
說起來，似乎很久沒有在課後見過她了。
我們私下幾乎很少交流，但每次見面，雖然不會去浮誇的打招呼熱情擁抱，但我們之間，卻有一種神奇的關聯，這樣的感覺，會讓我們彼此進入一種錯覺：我們是相識已久的默契老友。
我們坐在台下，靜靜等候著演出開始。
樂器主要由管風琴，豎琴，以及單簧管，雙簧管，大提琴，還有一些我從未見過的樂器。當然啦，最前排的銅製頌缽是我很喜歡的。
樂章由頌缽聲進入，我想到了練習瑜伽的時候，它的聲音常常會讓我睡著。
接下來是管風琴獨奏，我彷彿回到了中世紀，看到了樹林中的女神與懸崖上的城堡。
偶爾會聽到豎琴的波動聲，彷彿水中漣漪，一陣陣推送出去。又像有鳥兒在舞蹈。
大提琴聲悠揚低沈，彷彿訴說著古老的歌謠。
在那一望無際的北方荒原上，有著遠古大靈們的守護。
想到了薩滿動物。
感受到了無盡荒蕪之境的力量。
還看到了孤傲的鷹群，正睥睨著人間。
這時有了人聲的唱頌，這一定是薩滿巫女的聲音，如此的空靈流轉，彷彿將所有的咒語化為空氣中的音符。
通過聲波，傳遞給我們每位聽眾。
曾經讀過一些有關聲音療癒的文章，但沒想到現場聽，確實與網路上聽，差異巨大。
這時，剛剛發生的沮喪和挫敗感已經被我拋之腦後。
與我同在的，只有這般神聖的場域。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聆聽過宇宙的聲音。
聽到的不是街頭巷尾嘈雜的口水快歌，就是無盡的嘶吼之聲：用力過度，用情過猛，矯情過頭。
也不能說，自己以後會不會喜歡上這樣的療癒音樂。
但我意識到，如果說我在設計實驗的過程中，也去用力過猛，頭腦自作聰明，並且用理性思考的方式去推理一場實驗過程。
那麼，我得到的結果，可能就是街頭的口水歌，檔次很次，不會引起深層次的共鳴，還漏洞百出，全是「設計」「謀劃」，而沒有一定的「空間」去交給「虛無」來賜我靈感。
不是麼？
想到這裡，我將手中的草稿扔進了垃圾桶，愉快的踏出了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