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榻随即深深地陷了下去,上原抱住了他。他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所以才想要把邯羽送去祷过山。而此刻,他只想把他留在看得见的地方,困住他一辈子。
衣衫被扯得凌乱,他咬着邯羽,凶性毕露,腥甜在唇齿间散开,连同他额间的朱砂都红得发亮。邯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可上面却好似有一块巨石压着,让他连喘个气都喘不匀畅。身下突然一松,是那张扎得不结实的草榻在他们激烈的纠缠之下土崩瓦解了。邯羽因此陷得更深了,动弹不得。他仰起了脖子,张着嘴努力地呼吸着。他觉得自己在燃烧,亦觉得埋头干活的上原烧得比自己更炙热。汗水顺着手指,在他紧攥着的被褥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他等不了了,一刻都等不了了。
“上原……”邯羽哆哆嗦嗦地唤着,“上原……”
这便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叫!再叫!”
看着他汗淋淋的可怜模样,上原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
眼瞳蓦然紧缩,五指更深地陷入了被褥中。这一刻,邯羽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听见背后的上原嘶嘶喘着,却还在蛮横地用力。
“停……”他连话都说不齐整,“停下……”
回应他的,只有更凶狠的索取。
邯羽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裂开了,他抓着松散的被褥试图往前爬,然而他的手腕却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拽住,熟悉的缠绕感继而攀了上来,束缚随至。他知道上原用上了衣带,这曾经是他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渴望。然而现在,却成为了他当下最深的恐惧。
上辈子,她死在了战场。虽然不怎么体面,但好歹还拿得上台面。
邯羽觉得今日自己就要死在这一席草榻上了,他这一世连同上一世的英明全竟都要交代在了上原的手里。虽然有那么一句老古话,叫做“情人榻上死,做鬼也风流。”但那都是做鬼以后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名声到底不怎么好!邯羽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要死不瞑目。他挣扎着试图再一次逃离,却在逃离的一瞬再次被拽了回来,直接撞入了地狱。
一声惨叫横冲直撞,叫守在帐外的蒯丹不得不又把自己往外挪了几步。然而还没等他感慨耳根清净之时,惨叫声又接二连三地钻入耳孔,简直是惨绝人寰。他看到身前路过的几个小兵纷纷驻足回头朝主帐看,有的神色怪异,有的神色好奇。
蒯丹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替帐内的二人臊得慌。但他没有办法,只得抬手赶人,“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去!”
这段日子上原本就没怎么歇息,昨日带着沙家军在柜山营地和次山营地间打了个来回,又紧接着不眠不休地和东枭干了一场硬架。眼下好不容易开了一顿腥荤,便就睡得有些大条。他睡死过去的时候,天光还敞亮着。待到他此时睁眼,帐子里都黑了。
帐外夜深人静。黑暗中,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身子异常得松快,餍足感遍布全身。但即便如此,他身子的某个角落却并不想让他休息,此刻正精神抖擞,等着吃下一顿。
上原翻了个身,伸手去捞枕边人,再次把自己贴了上去。怀中的人并没有给他回应,上原理所应当地认为邯羽还睡着,毕竟他们才干完一桩体力活,正是累得要命的时候。他作罢了念头,摸索着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蹭着他的额头,十分克制地在那里亲了好几下。待到启眼时,他脸上的餍足之色瞬时顿了住。
黑灯瞎火中,邯羽正拿瞧死仇敌的眼神瞪他。
这个眼神他见过。遥记还是在这次山营地的帐中,在那一次失心疯般的发作过后,朝露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无声地剜着他的心。
上原以为自己又要挨巴掌了。他忐忑地把他解开,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
邯羽就这样侧躺着,即不推开他,也不抽他,他只是瞪了他好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问道:“舒坦了吗?”
上原没敢轻易回答,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却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看起来你是舒坦了。”
上原觉得他在生气,却又在压制着脾气,“你……难道……”
邯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明显是在生着闷气,“你舒坦就行。谁让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
心狠狠一沉,连带着那股子躁动都跟着偃旗息鼓。他自认为方才那一场自己发挥得不错,因为邯羽从头嚎到尾,一直在哆嗦。挫败感如滔天巨浪,拍得他有点儿懵,上原觉得打败仗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隅温柔乡瞬间变成了冰窟,让他如坐针毡。南沙军的帅登时连困意都没有了,沉默地起身,颓丧地开始穿衣。
看着他低垂的背脊,一直没能缓过来的邯羽这才意识到自己打击了上原男儿的自尊心。但平心而论,方才那一场他的确有没得趣。非但没得趣,还疼得半死。让他停下,他半点都听不进去,越是叫得凶,他越是来劲儿。
邯羽不由地感慨。他左盼右盼,盼来的却是一场堪比折磨的痛苦。他哪里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男欢女爱之事搁在了两个男人身上,竟然是这种食不知髓的滋味。
“你躺一会儿,我给你取些热水来洗一洗。”
邯羽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讨债的,你过来。”
上原背对着他,没有走,却也不回头,“泡一泡你会舒服些。”
“吃干抹净提裤子就走了?”他急躁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给老子滚过来!”
南沙军的帅蓦然将自己穿到一半的外袍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这一动静,把身后浑身不利索的邯羽下了一大跳。他眼睁睁地看着上原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沮丧。邯羽觉得自己似乎对上原太过苛刻了,但他也着实对他十分失望。待到回过神来,上原已经掀起被角进来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邯羽猝不及防,在愣了一瞬后耐不住地闷哼出了声。
“上……”
他说不出话来了,剩下的只有片字模糊的残喘。他觉得这样有些委屈上原,却又不想让他停下来。他终于舒坦了,但整个人却还是懵的。因为即便如此,他依旧有点食不知味。
这算什么?上原伺候他,还半点没得趣!这同方才那一场又有什么区别?
上原给他掖着被角,连气都不喘,只平静地道:“你若实在为难,那日后我们只能这么办。”
邯羽精疲力尽,却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怎么都不对。他捕捉到了上原平静的表象底下掩着的失落与颓丧。而一想到自己后半生就要靠这种方式来排解,他顿觉魔生无望。遂又觉得既然魔都城里能盛行男风,那么总有让双方都得趣的法子,不然这风也盛行不起来。
“容我缓几日。”他疲惫地道,“过几日,我们再试一次。”
上原捋着他的头发,眉头却依旧深锁,担心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这身子我还不熟悉,龙阳之事我也的确生疏。”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一两次恐怕不成。
邯羽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那就多试几次,试到你行了为止!”
他沉闷地嗯了一声,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却依旧勉强,“那我去给你打水了。”
在邯羽看不见的地方,上原勾了嘴角,庆幸自己对付朝露还是有那么点儿心得的。
南沙军的帅穿戴整齐走出营帐的时候,蒯丹还在老远的地方尽心尽职地守着。方圆百步内,连一个人都没有。
深幽的暮色之下,次山营地早已陷入了沉睡,只余守夜的小兵还在警惕着敌人的偷袭。
南沙军的副将一回身,终于见着人从里头出来了,小跑着就迎了上去,神色凝重道:“原帅,有个俘虏松口了。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
“果然……”
“原帅,翼族的三皇子不是个傻的吗?”
“他为了活命,也是煞费苦心。”上原意味深长道,“看来他非但不傻,兴许还是翼银枭三个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
南沙军的帅思忖片刻,“柜山营地里有消息来吗?”
“回原帅,蛊雕还没有飞回来的。”
“东枭在次山脉吃了败仗,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去了。接下来,就要看烨帅那边的了。”他遂调转了方向,“蒯丹,你来。”
蒯丹还以为上原是要吩咐些更细致的事情。待到他跟着去到了后勤区,手里被塞了两桶水后,他才反应过来。东枭也好,玄烨也罢,搁在上原眼里,大约还没有邯羽要洗澡来得重要。
一大把年纪还在打光棍的南沙军副将不禁心叹,“被爱情迷了眼的男人啊!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