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

我的姥爷今年八十六岁高龄了。

要不是之前的抗美援朝电影,我都记不清姥爷的真实年龄了。

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都是经历过当初战火洗礼的人,我的姥爷也不例外,只是不同的是,他既没有当过兵,也没有读过书,而是靠着自己卖苦力,做了一辈子的井下矿工,养育了三个子女,就是我的妈妈,还有我玩两个舅舅。

我对我的姥爷,小时候印象并不是很深,因为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大家都很疼我,尤其是姥姥,所以每次放寒暑假,我总是被妈妈拎着送回姥姥家,当时的农村简直就是孩子最好的玩耍乐园,我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渡过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寒暑假,姥爷很喜欢我,疼也爱我,当然,这是在他的孙子们没回来的前提下。

在上初中之后,学到了中国历史和近代史,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书上没有的东西,就强烈的越激我的好奇心,比如文化大革命、比如土地改革,但是在当时现有的书本很难告诉我这些事情的真相,于是每当我回姥姥家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在姥爷的嘴里知道点关于那个时代的事情,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姥爷总说记不清了,太苦了,太苦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晚上正躺在家里的炕上睡觉,突然外面响起激烈的枪声,他吓得拿起衣服就翻墙跑了。姥爷说的惊心动魄,而我却开始听懂了一丝丝的无奈惆怅之意。

后来初中的课文有一篇是杜甫的《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当时不明白具体的意思,经过老师的讲解和自己翻越书籍,才明白姥爷那时候该是有多么的害怕。

再大一点,我就会带着我舅舅家的两个弟弟,半夜陪姥爷去地里浇水。姥爷也愿意带着我们仨,虽然不害怕,但也做个伴,我依然记得夏夜的晚上,农村的夜空漆黑一片,唯独星星亮的发光,完全可以看清北斗七星的轮廓。夜晚穿梭在有着特别清香味道的玉米地里,根本辨别不出方向,只能跟着姥爷大大的脚印,踩上去,并误认为是自己的步伐,弟弟我们最终坐在陇上,看着姥爷挥舞着铁锨将水刨出一条路,月光下晶莹的河水就那么蜿蜿蜒蜒的流到了我们的地里。姥爷站起来伸了伸腰,卷起了一根旱烟,那种味道是我至今难以忘却的味道,在月亮下,三个孩子的童年,都和姥爷的旱烟紧密相连。

高中的时候,回去的时间开始变少,变短,两个弟弟也是。每次回去最多也就待个三五天,每次我坐车走的时候,姥爷都会送我到桥边,直到我上了车,他才往回溜达甚至要站好久,我不知道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面对孙子一辈的人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姥爷就像一堵墙一样,很坚实,很厚重也很有历史,但是他能说出口的太少了,他只能靠行动来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

现在我大学毕业了,已经成家,姥爷依然和姥姥在农村的房子里住着,身体大不如前,以前每天早晨五点会自己溜达一个多小时,风雨无阻,现在连出院子都费劲了,总是说腿疼,身上没有力气,一天有半天的时间再睡觉。八十六岁高龄的姥爷,身体已经属实不错了,但现在我们回去的频率更低了,每次我开车回去,姥爷总想坐着我的车溜达一圈,一般我都会带着他逛逛村子,我奇怪的是,他连村子都出不去了,怎么对别的村子的路记得那么熟悉。

记得清路,但姥爷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问他很久之前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父母去世的早,自己有个哥哥,现在早就已经去世了,而我们每次大张旗鼓给姥姥过生日的时候,谁都没有照顾过他的情绪,他也笑呵呵的看着我们这些人难得的聚在他们身边,卷着旱烟,一颗接着一颗,冒着呛鼻的味道。

这个老爷子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也希望他身体健健康康,一直健康下去,这是作为外孙女唯一的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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