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窗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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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下起了濛濛细雨。风淅淅，雨纤纤。夜里起了大风。风声飒飒，落雨霏霏。雨点打在屋顶上树叶上，吧嗒……吧嗒……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漫漫长夜，辗转反侧难成眠，索性披衣下床，依窗听雨，默默想你。你说，最近喜欢在雨夜听雨。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在依窗听雨呢？

上了年纪的你，觉少，常常失眠，尤其雨夜。淅淅沥沥，噼里啪啦的风雨声常搅得你不得安生。那搭了支架的小心脏经不起电闪雷鸣的冲击。只要听到雨声，你就爬起来坐到窗前听雨。眼睛盯着窗外，每当雷闪来临，心理早有准备，不致于受惊吓。

年轻时的你，哪里知道什么叫失眠啊！每天脚不连地的忙活。晚上，一沾席就呼呼大睡，被人抬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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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日子，似乎总是和雨连在一起。

结婚那天，淅淅沥沥的雨不断。有人说，下雨“湿”就是“喜”，是好兆头。你趟着雨水沾了一身泥走进婚房，心有隐隐不详。婚房不过是借用了一处窝棚。那时，双方都穷困得很。用你的话来说，就是“要住的没住的，要吃的没吃的，要啥没啥。”

但，生性要强的你婚后与丈夫同心协力，愣是靠几亩薄田，打着几份零工，甚至随手捡拾破烂盖起了三间大瓦房。这对庄户人来说，是了不起的大工程。

搬进新房，你好强的脸上绽放出无限憧憬的光芒。心想，只要肯干，以后日子会越过越顺，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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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日子并没有按预期的路线走。

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你发现不知何时丈夫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此后，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大小便失禁。你除了拼命干活，还得惦记他会不会又醉得找不到家。

你不得不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东躲西藏地好生保管，因为他酒瘾发作，会想方设法偷钱买酒。他偷到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酒，躲在街上一口气喝光。

不知道多少次，满大街找他，三更半夜找到喝得不省人事的他。你不得不哀求亲朋好友帮忙驮回家，帮他清洗，给他喂饭。

有些亲戚实在看不下去，劝你离婚。你说，“他没爹没娘，我再不管，他就死定了。不忍心啊！”一个“不忍心”，你在这样的婚姻里煎熬了半个世纪，但你却知足地说，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家。

如今七十多岁的你，依然过着这样的日子。在你千方百计的调理下，被酒精糟蹋得筛糠一样的他，居然身体无大碍。而原来钢炮一样结实的你，却积劳成疾，状况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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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好像总与你过不去。

那年，你切了所有的地瓜晾晒在地里。眼看着快晒干了，一场暴雨突至。你冲进暴雨抢收了整整一下午地瓜干。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啊！秋日的雨水是冰凉的，冰得你患上了皮肤病，每逢阴雨天，奇痒无比。

一大家人要吃饭，儿女要上学，八十多岁的老娘要赡养，丈夫不成器。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家，能有多大能耐呢！日子自然过得捉襟见肘。

但不管多么艰难困顿，你不改秉性。不管走到那里，你总是爽朗地笑，大声地说，见了谁都热心得不得了。从来没有见过你愁眉苦脸过，也从来没有听见你抱怨过，好像乌云从来没有来过。你说，“人活着就是受苦的，不去想那些窝心事，活一天就高高兴兴一天。”

善恶有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找到了通情达理的好儿媳和老实肯干的好女婿。儿女们对你又敬又疼，你总算可以缓口气了。

忘不了，你喜笑颜开地对我说，“别怕生活苦，日子总会熬出头的。看，现在的我，儿女懂事孝顺，知道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不就是盼了多年的好日子吗？生活就是一道一道的坎，咬咬牙，迈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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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多磨难。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的你，没想到女儿女婿先后多次生病。经全力抢救，女婿保住了性命，但彻底丧失了劳动能力。女儿尚好，也只能稍微干点轻松活。

还有什么比儿女的事更坠心的？要强的你焦虑不安，常常彻夜不眠。然，不灭的是你顽强乐观的意志。你充满深情地说，幸亏国家政策好，有低保有医保，女儿一家人才有饭吃，才得以治病。

看着女儿一家的境况，七十多岁的你怎能闲得住啊！你干不了重活，就走街串巷捡拾破烂或者偶尔打点零工。你一直认为，人活着就要劳动，只要能动弹就得找个事干。要上闲着只知道耍，多没意思，对比？

坚强如斯，忧虑深存，你只是不喜人前言语罢了。背地里偷偷流的泪，谁又知道会有多少呢？这连绵不断淅淅沥沥的雨，会不会就是你流下的眼泪呢？万物入睡的夜里，只有这风啊雨啊任意而为，漫天飞舞，一如你风雨飘摇的人生。

前几天，见到你。你虽然依然能说爱笑，热情不减，但乐观如你也挡不住岁月的痕迹。眉宇间隐隐约约流露出忧虑和无力感。

今夜，风飒飒，雨霏霏，无眠的我再次想起你，你能熬得过这场风雨吗？我的辛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