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话怎么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都第几个丫头片子了，咱家这条件，能养活起吗？还不如送给她姑丈，他家都是少爷了，肯定能稀罕这个丫头。你们觉得呢？”
上了年纪的奶奶絮絮叨叨，说是征求全家的意见，其实，也就是通知一下而已。父亲默不作声，母亲只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奶奶等了半天，见全家人都不吱声，重重磕了一下手中的拐杖“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让她姑丈派人来接走！”说完抬起头，看了尚在襁褓中的二丫头一眼，如释重负地出了门。
“孩子她爹，真要送人吗？”二丫头的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道。
二丫头的爹，才三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却已经生了华发。他猛吸了一口烟，说出一句颇为无力地话“送走吧！跟着我们，还不得活活饿死！”
闻言，二丫头母亲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全落在二丫头的脸上。
关于小时候的种种，二丫头仿佛失忆了，她什么也记不起来。可是，她的两个表哥，几乎每天都提醒她一次，在他们看来，二丫头这样一个“弃婴”，能在他们徐家安稳地活到十八岁，那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二丫头十八岁了，她在徐家过了十八年。她的小姑姑待她还可以，她的两个表哥把她当丫环使唤。至于她的姑丈，是一个彻头彻尾地酒鬼，他喝了酒，六亲不认，逮谁揍谁。有一回年三十喝大了，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推到大门外，让他们当门神，站了整整一夜！
她的小姑姑，被打得头破血流，只有二丫头，每次侥幸躲过，只因为她住的地方，不是柴房就是厨房。
终于有一天，姑丈喝酒喝死了！听说掉进了一条深沟里，深沟下面还有一个大洞，因此尸骨无存。
小姑姑放声大哭，两个表哥多年来一直生活在自己父亲的淫威下，如今这个瘟神自己作死了！简直是大快人心！他们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象征性地给挖了个坑，立了块碑。
就在姑丈去世的第三天，两个表哥神情慌乱地跑回了家。说是在赌场输了钱，小姑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可换不回来一分钱。
大表哥看着正在院子里劈柴的二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白白净净，一点儿都不像个乡下丫头！他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姑姑说“妈，把二丫头卖了吧？”
“混账，你胡说什么？”徐夫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妈，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咱家，谁能干粗活？这债怎么还清？难不成你真忍心看着你的儿子被砍死，让老徐家断了后？”
“孽种，你胡说什么！”徐夫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她最忌讳断后这样的话了。
“只是，二丫头这些年，也怪可怜的……”徐夫人沉吟道。
“妈，你别糊涂啊！我们才是你的亲儿子，才能给你养老送终。还有，我已经给她想了个好去处，保管见她以后的日子都能吃好喝好！”
“哪儿？”
“莲城，王家！”大表哥凑近了徐夫人的耳朵。
闻言，徐夫人愣在原地，脸色发白。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人不知，王家虽说是数一数二的富足人家，还是书香门第。可祖宗不佑，代代单传，到了这一代，竟出了个煞星！
单说王家这个独子，就像被老天诅咒了一般，一阴一阳两半脸，格外瘆人。这就算了，关键这位大少爷，性情暴虐，王家有多少丫环都不知去向。眼下都快而立之年了，依然不曾娶亲。
这让二丫头去王家，无疑是让她去送死。徐夫人犹豫了，两个表哥对了一下眼神“妈，你要再犹豫，我们就全死定了！”
“我怎么跟二丫头开这个口？”
“妈，不用你开口，我自我办法。已经跟王家谈妥了，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表哥眉开眼笑，冲着院子里大喊“二丫头，进来吃饭了！”
二丫头很是意外的抬起了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点，难不成让我们等你？”她的表哥不耐烦了！
二丫头放下了斧子，用衣襟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忐忑不安地进了屋。
2.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了。
她睡眠向来就极浅，被一阵阵悉悉索索地声音弄醒了，她皱了皱眉头，猜测可能是自己的表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过，看在他们晚饭使劲儿给自己夹菜的份儿上，她的语气格外客气，甚至还带着一些亲切“表哥，你来干什么？”
没有一丝回应。
她坐了起来，借着透过窗子洒进来的微弱月光，想要努力看清来的究竟是哪个表哥。
“你是谁？”她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在她的面前，的的确确站着一个男人，可不是她的表哥，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阴阳分明的脸，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这张脸，已经让二丫头的心跳乱了分寸。
还是没有一丝丝的回应！
她愣了一下，仿佛一下子就醒过神来了“我死了吗？”她不知道在问谁，可觉得肯定错不了了。早就听戏文里说了，只有阴间的黑白无常才会长得如此瘆人！
想明白了这个，她反而不害怕了。这十八年来，她活得都很辛苦。
早死早投胎！
“黑白无常大哥，我没干一件坏事，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二丫头抬起头，看着裹在一身黑衣里，看不清表情的王祯，语气充满期待。
王祯一愣，随即轻轻笑了！
二丫头也勉强笑了一下，记听得她说“大哥，我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我表哥毒死的？我就说么，十八年了头一次叫我上桌吃饭，大哥，我死得好冤！”她居然还哭上了！
王祯还是不说话。
“大哥，一定让我投胎一户好人家，我不甘心呀！我这如花般的年龄，就被弄死了！我做错什么了？”二丫头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她随手抓过王祯的衣襟，就胡乱擦了起来。
突然，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感觉到有一丝温热。再摸摸自己的脸蛋，也是温热的。难道？没有死？
二丫头停止了哭声，站了起来。大着胆子走到男人跟前，踮起脚尖摸了一下对方的脸。
王祯一愣，二丫头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男人的脸也是温热的，除了长得丑点，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黑白无常！
“太好了，没死！白白浪费这么多眼泪！”二丫头嘟囔着，放下了自己的手，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只见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王祯说“大哥，你走吧！我得睡了，明早还得早起做饭呢！”
“这是我的房间！”王祯开口了，他人长得不怎么样，声音倒很不错。
紧接着房间的灯亮了，二丫头吓得滚到地上。
她在徐家住了十八年，从来都是用煤油灯。这挂在房顶自己发亮的灯，她的确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哪儿？”她问
“你不怕我？”王祯反问道。
“你又不是鬼，我为何怕你？就算你是鬼，我没做亏心事，更不用怕你！这是哪儿？”二丫头爬了起来，焦急地问。
“哼！你倒是真敢说！”王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她。
“大哥，我错了，其实，其实，我仔细一看，你看看你吧，身材修长，声音又这么的好听，虽然你的脸呢？不是特别完美。但是老话说的好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觉得你特别好，特别亲切。只是，我真的不能在你这呆着，我得回去了！”她说完就要推门出去。
“回去？你可是我花了五百大洋换回来的，你还回哪儿去？”王祯伸腿挡住了她。
“什么？他们把我卖了？”二丫头睁大了眼睛。
“莲城，王家！”王祯站了起来“好好休息，七日后，我们成亲！”他说完就要出去。
“等等！”二丫头大喊了一声。
“何事？”
“你说什么？你跟我？成亲？”她觉得难以置信。
王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大哥，看你的穿着，是位少爷吧？我告诉你，你上当了，我就是我姑姑家的使唤丫头，除了会干点粗活，我啥都不会。配不上……配不上你的？”二丫头彻底慌乱了！
“无妨。你不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你都不嫌弃我的长相，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出身。”
“你……我……”二丫头语塞。
“我太小了，不合适！”
“我也觉得不怎么合适，要不，你现在还了我的五百个大大洋，我放你走？”王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你仗势欺人！”二丫头气急败坏。
“等你做了我的夫人，你也可以。”王祯说完就出了门，留下气得发抖的二丫头。
“啊……我造了什么孽？天呐！”房间里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王祯站在屋外，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