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到一本杂书,里面有一篇文章在纪念浩然,我这才知道浩然已经去世多年。想起他的作品、文才及际遇,不胜感叹。
《金光大道》是我在上小学五年级,也可能是六年级时看的。小说的细节已多半忘记,现在只记得看完合上的时候,心中所感受到的震憾和冲击。
当时读的时候,是厚厚的两部书。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本小说一共有四部,后两部当时没有出版。
看完全书,给人的感觉像是书里的人物都活了过来,就在自己身边生活,无论主角配角,无论好人坏人,都是活生生的。
这本书的一大特色是农村式的充满乡土气息的语言。
中国以农村为题材的作家不少。试着作一下对比,陈忠实和贾平凹描写人物对话及思想时用的是土语方言,但是在正常行文时则使用作家自己的语言。
人物对话和正常行文均采用农村土话(当然要经过适度加工)的作家当属莫言和浩然了。
这两种方式完成的作品有很大差别。但不是说通篇采用农村土话就一定好,这端要看作者功力和习惯。
写农村生活的作家其实王跃文也算一个,他的两部描写农村官场的小说《苍黄》和《梅次故事》我认为比他的《国画》和《大清相国》还要好。
还有一位写农村题材的作家,汪曾祺,他的文字我是极其推崇的,但我一向把他的小说当成散文来看。
以土话写作有一位大师,是老舍,和莫言与浩然一样,他也是通篇采用,不过他用的是老北京方言。老舍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他的行文极其自然流畅,几乎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他的《猫城记》我一直以为是中国的第一部科幻,直到后来在孔夫子网上看到有人拍卖清末的一个举人写的关于月亮的科幻小说。
《金光大道》第二个特点是写作时的感情代入。普通作者在写小说的时候,能把主角一个人代入进去就很成功了,但浩然居然能无论主角配角好人坏人通通代入,实在是非天才难以做到。作家在写一个人的时候,以这个人的口吻来描述他的言行举止,写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则马上切换到另一个身上,每个人都同样传神生动。
从写作视角上来说,大多数作者往往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写小说的,即所谓的“上帝视角”。与此相对,是“主观视角”,即以小说中主角的角度来叙述故事。像浩然这样,切换小说中各个人物的视角来讲故事,360度无死角。这种全方位“主观视角”的写法东野圭吾的《白夜行》算一例,但也只是视角相近,在情感投射上当不如浩然。不过东野圭吾是以布局和悬念取胜。
以上两个特点使得《金光大道》成为经典。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金光大道》在小说层面也是有问题的。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借用一个电影术语)人物缺乏“弧光”,具体地说是好人没有缺点,坏人没有优点,好人不会做坏事,坏人不会做好事,好人没有成长,不明白好人为什么这么好,坏人没有动机,他为什么就这么坏了也不交待。不过这并不妨碍成为经典。如《红楼梦》和《金瓶梅》等。只能说有了孤光的话,作品可能对读者更有吸引力。
1971年小说发表了前两部,74年拍成了电影,但后两部一直未能出版。1976年后,二十年时间浩然默默无闻。小说于九十年代全集出版,也属于纪念性质,浩然后来也写过一部长篇,波澜不惊。
我记得在小学和初中期间,在图书馆读到了大量的六七十年代间出版的小说。这些小说有一个共性,内容几乎都放在了针对敌特的斗争上。放到现在小说分类,应该是架空历史。八十年代后,这些小说一下子销声匿迹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这些小说的署名,大多数是某某战斗文学创作组集体创作,很少个人署名。
浩然的这部《金光大道》也有一些敌特的情节。当时我读的时候,对这部分是不信的。可是近几年,在一些场合上,真正地听到了一些人讲述当时身边发生的事件,才知道敌特是真正有过的。
浩然的文学造诣与莫言比孰高孰低,不好说,与陈忠实和贾平凹比,甚至于与巴张朱沈曹郭等人相比,当不逊色,与老舍比,当稍逊一筹,因为我个人更偏爱老舍一些。
我对浩然的《金光大道》的阅读推荐人群是:
1、对于文学感兴趣,希望获得阅读快感,喜欢读《小说月报》;
2、对建国后农村的历史感兴趣。毕竟那段历史的文字资料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