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看看。”室友雪凑过头来,发丝蹭在我的脸上。
五分钟前她红着脸往我手中硬塞了一封信。
信封是老式黄皮的,没贴邮票,没写签收人,没留下任何人为信息,倒是用胶水粘合起来的封口在暗示别人-它守卫着重要秘密。我捏了捏,信封中间位置有块硬团硌手。
“谁给你的?”莫名其妙,我便追问道。我是死宅,交友极少,更别提认识什么异性了,所以这封信来得莫名其妙,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是谁。在这手机、平板畅行于世的年代,信封代表着快要逝去的古典浪漫,可我,还没和谁发展到需要用信件来交流的地步。社交软件上我与他人的交流也就三言两语,怎么会有人给我写信?
雪拒绝回答。摇头时她抿着嘴唇,下唇上印下了深深的牙齿印。我不得不转化策略:食物诱惑?挠痒痒?软硬无效均宣告失败。好家伙,今天变身忠贞烈妇,搁往日早就投降然后乖乖附到我耳旁悄悄说一句,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哦balala……
到底是谁?不会炸我吧?我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心情却更忐忑了,连撕开封口都小心翼翼顺着边来,不敢用剪刀划开不敢用力过猛。
终于撕开了信封。
我同雪的目光汇集在信封倒出的东西上。
揉成球的小纸团。
雪动了动,我嗅出了她洗发水的淡淡花香。
纸团被理开,皱巴巴地带几分怀旧艺术感,天空蓝的纸上自然生长着如下字样:
晚上六点半,我在食堂等你,有事要说,务必前来。对了,倒时候记得抬头看一样西边,晚霞灿灿。——阿诚。
字字娟秀,如一排大雁排队翱翔,在仰望天空人的眼里留下优雅的黑色剪影。
OMG!雪尖叫,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不相信似的,从我手中夺过纸条。
OMG!这次轮到我叫破喉咙。现在六点整,还剩半小时来得及吗?
阿诚品学兼优,同时也是我们班排名第一帅的男生。平日里上课时,坐在他斜后方的我,总会偷偷瞄一眼,欣赏他的四分之一侧脸。雪身为我的同桌,也没少看阿诚,况且她擅长交友,和阿诚几乎是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哥们关系。
拉开衣柜,霎时间我竟发现自己根本没一件拿得出手的裙子,一件又一件展示的都是去年甚至前年潮流。
“你别去,”侦探似的将纸条翻来覆去好几遍后,雪略显担忧地看着我,“这是骗人的。”
“阿诚不是那种人,”我边说边在仅有的几条裙子里挑来选去,好像挑一挑这裙子就会变成新款。
“这纸条本来……”雪说话开始有点急。
“雪,”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拿出自认为最好看的一条比在身前,“你看这条裙子如何?”
“还不错,”雪皱着眉头有几分勉强,她还想说什么,可在镜子前一直转圈圈的我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如借你新买的裙子给我穿一次好不?拜托拜托了!雪最好了。”我已开启撒娇模式,猛地往她脸颊上亲了几口。平日我俩关系还不错,互相借衣服穿也不是一次两次。
所以这次不等她应允,我的魔爪就已经伸向了那条仙女裙。
还好我虽然宅,然而身形却保持得和雪一样苗条,从背后看,很难分清我俩的背影。不得不说,雪的新裙子十分合身,我的形象在碎花裙的包装下提升了许多分。
“那我走了!”我一手拿包,一手拿鞋,害怕错过了六点半。
“我陪你一起去。”雪麻利地背上了书包。
“这种事,还是我自己去,你去的话……”我冲她摇了摇头,“毕竟纸条上是‘你’不是‘你们’。”
雪还在嚷嚷着什么,可我根本没听见,一路狂奔至食堂。喘了几口后见雪没再跟上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食堂前并没有阿诚的身影。我拿起手机一看,六点二十五。他还真守时,可这并不是优点,我带几分抱怨地想到。
手机锁屏并不能记录每一秒的流逝,原来每一分钟的死去都是如此难熬,千刀万剐地才掉下去一秒钟,可一分钟有整整六十个秒呢!万一他不来了呢?雪说是骗人的,不会的不会的,她肯定是嫉妒阿诚给我写了情书,对,一定是的,我开始焦躁,就在这时纸上那排大雁浮现脑海,我抬头朝夕阳的方向看去,果然,西边地平线上镶了一层层金边,间杂火红锦绣,如血残阳尚未完全沉没。
正沉浸在欣赏夕阳美景中时,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他来了?心脏不听话地突突直跳,大脑试图安抚过分兴奋的神经,结果只是起到了反作用,神经干脆罢工不工作了,我无法思考。
只得回头。必须回头。
阿诚微露惊讶地看着我,眼神忽闪忽闪,半天没说话,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在心底偷偷乐着,一定是难得看到如此美的我,被惊艳到语无伦次。
“那个……”阿诚神色凝重,挑起话头。
果然,这么羞涩说不定我是他初恋,我低下头,维有此举方能掩我一笑。
“哎哟,”雪刺耳的声音忽然出现,刚才我同阿诚营造出的微醺氛围瞬间消失。
我抬头恶狠狠地瞪了雪一眼,可她不管不顾,依旧笑嘻嘻打趣,“阿诚忒不厚道,之前也没见你请吃饭,今晚吃个晚饭也不叫我?”
“我没叫你……”阿诚困惑地看向雪,神经质地嘴里喃喃,而站在一旁的我像是多余的空气。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吃。”雪拍拍阿诚和我的肩膀,大姐大似的推开食堂的玻璃门,要带领我们两个小弟朝食堂二楼走去。
阿诚终于肯舒展眉头,跟着雪往里走去。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走在最后的我还没进门,扭头转身朝寝室跑去,胸腔内憋得慌,可我却跑得更快了。
“你等等你等等!”雪的声音穿过玻璃门,穿过寝室与食堂之间的过道,不依不饶地追赶我。
可恶。我跑得更快了,一口气冲上三楼房间,抓起桌上那封信撕成碎片。
等等,即使怒火攻心迷失理性,但双眼视力还算正常,我捡起其中的一张碎片,这是什么?
雪在我身后喘着粗气,但她没停下,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晚了。
她一定是想抢回这封信。
拼凑了几张信封封口内侧的碎片,一朵手绘雪花显现在面前。
我抱紧自己打了个寒颤,六月飞雪,不冷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