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很快就来了。
我果不其然拿着160306060110的准考证号扎根生物实验室。陈思思和我打招呼,我都没心情回。
太没面子了。
考试周本来以为不用上晚自习,现实打碎了我们的美梦,还得乖乖回原教室复习。
晚读铃响起来,我刚进门就被迎面冲来的一架纸飞机撞上额头,虽不过是小小的纸飞机,但被尖头戳的感觉还是挺疼的。
见我一时发愣,伟浩说:“宇欧,一起来呀,我们在折纸飞机,看谁的纸飞机飞的时间长,撞人的命中率高。”
话毕,他就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满教室乱飞的纸飞机,各种颜色的都有。
我也观察满教室乱飞的纸飞机,有一些是写了字上了色的。
我起先觉得有点幼稚,后来被强烈的童真的气氛感染,也撕了书本在手里几翻,折了架纸飞机,然后写上一行字:一个简单庸俗的愿望:发财!发财!发财!
朝手中的纸飞机哈了口气,我迫不及待地要将其扔出去,纸飞机往外飞,在空中转了几圈,渐渐向下落。
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人把纸飞机扔出去前要哈口气?
听过一些说法,从重量,温度,气流和阻力等等方面可以让纸飞机飞得更远。兴旺老师说,实际情况上这哈一口气对于纸飞机的改变是非常细微的,只可以增加几厘米甚至是几毫米的距离,所以不通过细微的测量是很看到哈气对于飞机飞行时间的改变的,大多数的情况对于飞机哈上一口气也只是出于仪式感。
陈良小心翼翼对折压平纸张,一面朝向我,“你在飞机上写了谁?”
我做出钱的手势,“你写了人上去?”看他要落笔,我退开一步。
“又没关系,你看到也没事,反正她们全班都知道了 。”
一笔一划,他写得认真极了,“DQM”
我想起他们几个在寝室讨论的。陈良在追八班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还在天台,遥遥相对着二幢女寝,摆了心形蜡烛。还好女寝比男寝高一层,在那儿的天台能够看得见他满心的爱恋。
雅倩凑到我身边,纸飞机藏在她身后,“叶宇欧,你写了什么呀?”
“我个大俗人当然想要源源不断的Money了。”
“你都没写我啊?”她不高兴地展开她的纸飞机,“DYQ YYO友情99”
我感动之下,碍于面子没显露出来,问:“你写我不怕林超众知道吃醋?”
“他知道我和你关系很好,应该不会吃醋。再说了,男朋友哪有男闺蜜靠谱?不过说起他,我想给你听个东西。”
我和她溜到窗帘后面。
她拿出手机点了一段两秒的语音放我耳边。
“宝贝,晚安。”
“他说的?”
“声音超酥有没有?”雅倩疯狂点头,扒着我肩膀,两人靠一起又听了一次。
她笑得很甜,“他平时声音也没有这么动听,不过这段语音真的好听坏了!”
我看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两人就这么躲在窗帘后。
窗帘突然被扯开,我下意识以为是班主任,结果看到浩洁万分惊讶的脸。
他看看雅倩,看看我,看看窗帘,“你们在干嘛?”
雅倩又止不住得笑,但我知道她这次是因为浩洁很逗比的表情和语调。
“行呐约翰!”谢孟和伟浩异口同声想口吐芬芳。
约翰在一旁快笑抽了。
家超去拿了谢孟伟浩手中各一架的纸飞机来看,大声读了出来。
“大头来年头大如斗”
“黑头羊17岁死不承认!小心纯珍妹妹生气!!”
谢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伟浩觉得害臊,忙着抢家超手里的纸飞机。
刘纯珍是四班一个女生,伟浩对她有意思。
伟浩追着家超满教室跑,整个教室鸡飞狗跳。但家超机灵得猴似的,伟浩追不上就站上家超的课桌,大闹天宫的架势,“我只有十五岁,下个月才过十六周岁生日!”
约翰脸笑得通红:“过了十六周岁生日,虚岁就有十七了,还差这一个月吗? ”
“好,瞿约翰,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伟浩从身后拿出一架纸飞机,炫耀地朝众人晃晃。
约翰笑容瞬间凝固,“好你个黑头羊,什么时候拿到的?老子都没飞出去。”
“你课桌里掉出来飘到我凳子旁边。看到没有,连老天都在帮我! ”伟浩一面拆开,一面把写字的一边展示给大家。
上面大大的两个字,婷留。
约翰没有任何不高兴,只是迅速看了一眼婷婷,见她也没生气害羞,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正要上桌教训伟浩,却见对方被一架纸飞机戳中脑袋。
“谁折的飞机头尖得戳到这么疼!”他捡起来拆开,“我喜欢你,好像和你告白!”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约翰跟着起哄:“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不知道这家纸飞机是谁扔出去的,让我们一起说出他的名字,为他们祝福!”
叶淑希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众人口中跳出来。
约翰继续喊叫着:“那么我们家淑希喜欢谁?”
此刻,某些真实又细微的感情在酝酿,浓重的呼吸悬浮在清晰度所剩无几的视野里。
那些声音无边无际地朝叶淑希蔓延过去,微微刺痛了耳膜。
叶淑希浑身颤抖,眼冒金星,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
婷婷赶紧去安慰她。
约翰垂下眼睛,看她哭得稀里哗啦。
我到他身边:“你去和他道个歉吧。”
浩洁也这样说。
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浩洁这个人平时很孩子气,却很隐忍,遇到了什么事从来不与别人开口倾诉或寻求帮助,都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班长,你和淑希说一声对不起吧。”雅倩说。
上次班主任为了早恋的事苦口婆心长篇大论一番后,淑希去办公室找她聊了一节课,班主任说希望不要影响学习,她就去和隔壁班的男朋友分手了。这几天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上课被老师点名的次数越来越多,精神萎靡。
“吵什么?”政教处的陈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阴沉得好似台风过境。
“你们不复习一堆人围着干什么?”陈豹常健身,金子浩夸张地说他能用胸肌夹死人。
声音响到让教室里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了。该传下去的复习试卷全都停在半空,所有的目光都递向教室前方,连喋喋不休着的杨波都哑然失声。
瑞雪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们错了,我们马上就开始早读。”
陈豹点点头,众人皆吞了吞口水,用力捏紧手中的纸飞机。
多年以后,会不会有一群人忆起教室里乱飞的纸飞机,然后将写着心愿的纸飞机慢慢折叠,收纳在自己的心中,带着它入梦。
刚结束期中考试,不知为何,我觉得浑身无力,上课偷偷睡觉时常常醒在下一节课,醒来还觉得昏昏沉沉,也许是天气干燥的缘故,班里许多人都是这样。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夜初静,但人未眠。
彼时我正靠在寝室窗边吃泡面。
浩洁用手捋刚洗的头发,“你们都考得怎么样?”
是谁跟我说把海鲜面和红烧牛肉面的配料放一起好吃,味道怪怪的。
我吸进嘴巴一口面,“居然关心考试成绩 ?”
“要不是班主任考试前找我谈话说这次要看到我进步,鬼才理考得怎么样 。”
“你怎么不用电吹风吹吹头发?湿的头发睡觉明天早上会炸毛。 ”
“陈良用着呢。”
子勋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寝室,深秋时节,他的棉上衣背后,却一片湿漉漉的,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他甚至顾不上抬手去擦。更要命的是,我被门突然撞击在墙上的声音吓到,手中捧着的那桶泡面从三楼跌入茫茫的夜色中,后来只听到泼水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声响扰乱这深沉的夜。
我双手绞在一起,脸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一句:“完了,宿管明天一定会告诉班主任的。”
子勋有些暴躁:“这根本就没什么,主要是我和芳芳完了!”
“怎么了?”我终于感受到他的不对劲,暂且不顾泡面坠楼的事。
子勋的声音很低:“刚才晚自习结束我在教室里,芳芳坐在我的腿上唱歌,本来一切都好,然后值周老师出现看到了我们。”
“你们也太大胆了吧,晚自习结束肯定会有老师检查卫生,你还敢让金芳芳坐腿上。”阿鲍一边剪指甲一边说。
“这个星期值周的是哪个老师?”我被吓得一个激灵。
“班主任。”
我差点没晕过去,哪有人说话那么喘气的?
陈良拿了电吹风急匆匆推门而入,连头发都还半湿的,“子勋,听说你和金芳芳被班主任知道了?”
子勋转身去拿脸盆洗澡,“真的完了,班主任明天肯定会找我们谈话,我得想想怎么应付她。”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忽然生出模糊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唯一敢肯定的是,明天班里必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