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萃楼里说书客

少时曾读“三言二拍”,喜其文字,好其故事,今仿前人口吻将所书《血玲珑》言之,好恶褒贬,君心自知。

荟萃楼里听书客,且听小生来啰啰:

话说波涛汹涌的历史长河之中,王朝更迭不断。而这其中短寿夭亡的越朝,却恰是一个草莽侠客层出不穷的年代。撇去其中各大组织以及各路武林世家豪杰,单说说这恩怨榜上的人物。恩怨榜百位高手,犹以前十位的故事最令人津津乐道。

今日便说的是这恩怨榜上排名第五的血玲珑。此人生于一穷苦之家,其父乃是一名木匠,整日为人裁料做工,甚为人所贬。而这木匠家中竟有一子一女,可谓儿女双全。时值明氏初立,越朝始兴,边疆动荡不安,其子便于治乱九年应征入伍去了塞外御敌。他从此便于女儿相依为命。你道是他执帚怎不见,原来是生育之时遇到难产,产婆说妻与子只能保其一,他本来要选同床共枕之人,可忽听那婆姨又说肚里的是一双,又为其所劝,片刻犹疑后遂允剖了腹。儿女皆平安出世,木匠却终日以泪洗面,守在妻子坟前七七四十九天。

闲言少叙,话说女儿眨眼之间便是过了及笄之年,因家中穷苦,暂未思婚嫁事宜,却不料竟被这附近豪绅王友发动了坏心思,这王友发曾于醉中听闻他那县太爷连襟言及貌美女子,以为是其好之,遂将木匠之女玲珑告知。这里便要声明一下,木匠之子名文生,意欲以文取士,博得个监生,其女生的娇小可怜,便取名玲珑。

二人便定了计策,王友发邀请木匠做活,事成之后有重赏,木匠自是欣然应下。熟知,那王友发竟在木料上动了手脚,木匠自是无法完工,可惜木匠憨厚,以为是自己损坏,怕其报复,便携了女儿连夜出逃。

可一切尽在王友发掌握中,王友发以为是连襟欲占有女子,想日后那玲珑便也会认命从了。可那芝麻官大的县令又怎敢肆意欺侮良家女子,竟是为攀附权贵以玲珑作为献礼。你道是这权贵何人?乃是当今圣上亲兄弟靖安侯的长公子明潇,其人大名早已传遍京畿,人谓之“折花少年”。可叹多少良家女子尽遭其毒手,多少豪侠欲诛之而不得,是以其门客众多也。

这明潇得了玲珑,百般溺爱,竟致诞下一女童,玲珑欣喜万分,却未料得当天夜里,瓢泼大雨中,便被那明公子自城墙摔下,自身亦被弃之城外。可连那明潇也不会料得,多年以后,靖安侯全府的命竟一系她手。此事稍后再议。

话说那木匠失了女儿,万般焦急亦无法形容其心情,附近州县往复探寻,听闻那黎元县的门槛就是被他践坏的。木匠找寻整整一载,得了失心疯,后不知从哪听说的是王友发掳走了玲珑,便去王家要人,王友发心知是那连襟蒙骗了他,也不愿生事便只遣人将其轰走,可木匠似驴般倔强,王友发最后发了狠,心想一个疯子打死也不妨的,便找了人,连捆带绑的将其拖至无人处。王友发不知的是,日后其子其女来寻仇,他免不得遭身灭的。

果然,多年后有个叫郑闻声的将军回乡探亲,王友发听得名字好生熟悉,忽地一惊,却又一想世事怎会这般巧合,便没放心上。可世事便是这般凑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话说那郑闻声将军没见着老爹,却只看到破败的院落,一时悲从中来。这时,却有人前来告诉了他前因后果如何如何,这般这般。你道是这告密者是谁?原来那人曾是王友发的小厮,小厮曾得了王友发的命令,打死了木匠,却竟被逐出了本地,听闻木匠之子做了高官,这才敢回来报仇。郑闻声将军听得不由拍桌大怒,当即拿了王友发和狗官县令,那县令为保命说出了幕后主使,以为能将其震慑,未料,竟随即被当街斩了首。此事一出,乡里人人称道。郑闻声将军却连夜回京禀了圣上,圣人嘉其为父复仇之举,却只字不提靖安侯。郑闻声当下心灰意冷,心知这圣人也顾念情分的,却暗下了决心誓要报仇雪恨。而听闻那当朝的宰执背后竟是靖安侯操控,于是郑闻声和宰相的明争暗斗便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宰相毕竟有靖安侯在背后,其势力根深蒂固,纵然郑闻声军功再卓著,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将军,蚍蜉又怎撼动得了大树呢?果然数载后郑闻声被莫须有的罪名下狱,幸而那看守狱卒是多年前的忠心部下,方苟存了一命。

而其在京中的相好却因此遭了殃,听闻她已被人连夜掳走,去向不知,她家的衣铺亦被人强占,一家人一夜间踪迹全无。郑闻声便暗暗咬了牙,发誓出狱后要灭了相府满门。

话说郑闻声的相好被人带到寺院里,后又被人绑上马车送走,可就在半道上,被劫了车。几车妙龄女子尽被一紫衣女子救走。说来也怪,那些车夫后来面对那位明公子时,满腔怨愤骂声如雷,却没一个记得起那人模样的。原是那紫衣女子竟然是紫门山的山主,她使了一招雾里望月,纵然记忆再强的人也不会记起她的容颜,因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

你道这紫门山是何地界?这乃是世外七星之一,何谓七星?有道是:天北冥昆紫逍迷,江湖之外论高低。这紫便是紫门山。江湖上以顶尖和绝世来评称功夫高低,而在这七星之中,尽在绝世之上,强者已然入了超世之流,而如紫门山主这般,已不在高手评级之列。

话说那相好上了紫门山,竟然遇到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她只唤她“极雨师姐”,而那极雨便也只唤她“阿烟”,是了,这阿烟即是极烟,这极便是无极门的极,紫门山分为玄魂门和无极门,女子们都要归于无极门,而她真正的名字叫嫣。

嫣和极雨结为金兰之夜,和她述说了自己的往事经历,极雨为之悲痛泣涕,却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

你道这个极雨是谁?这人便是当年木匠女玲珑,她自被师父救起上了紫门山,便日日夜夜想着复仇之事。

玲珑来到此间十年后,凭借无人望其项背的武功,做了无极门的门主,拿到了无极剑。嫣替她高兴,却不知,她们就此分道扬镳。

待到师父闭关后,玲珑下了紫门山。阿烟破了门禁跑到师父面前,才从那斑驳的木桌上发现了师姐的秘密。

玲珑先是回了家,待看到家门大敞后,不由大恸,却听见好事的婆姨讨论起往事,遂知王友发乃是小人腌臜,待到王友发家里,只看到一条狗在疯狂乱叫,却再无一个仆人,那王友发的婆姨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直言王友发死了,一双儿女围在她膝边,玲珑望着那小女儿,登时就掉了泪。

玲珑从此执剑入了江湖,首要之事便是寻一佛寺,后来江湖盛传的血玲珑夜屠甘柘寺,成为稗官野史里的传奇逸事。

玲珑去京城嫣的家探望时,陡然遇见了少时离家从军的兄长文生,她恨他多年不曾回家探望,致使自己受辱,父亲惨死。而她不知自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生死存亡在即,他必须舍弃小家,君不闻多少将士马革裹尸战死边关,而其家人却在苟且偷生惶恐度日,纵然悲愤填膺胸中不平,可这便是世道啊。兄妹二人多年后相见,郑闻声却只是愧疚的喊了声“玲珑”,再无多言,而多少言语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逝了。自此,二人再未相见,实为人所惋言叹息。

话说玲珑离了紫门山半载,紫门山确是每况愈下,阿烟看出了玄魂门门主的异心,而师父却尚在闭关。阿烟惶恐度日,生怕哪一天紫门就易了主。没料想那天偏偏还真就来了,师父忽隔空传音唤她,她推开紫烟阁才发现,师父头发已花白,在蒲团上盘着腿,虽仍端正坐着,却已是气力全无,神情涣散。师父口里只道,小烟,唤极雨回来。登时闭了气。阿烟摇着师父,再无应声。

玲珑在江湖飘荡,忽一日遇上了嫣。嫣便告知她这个天灾般的消息,师父薨逝。玲珑听之仿如闻知家母逝世般悲痛欲绝,死命锤打地面,把一双拳茧捶得血流不止。

阿烟之后便告知她继位的消息,她却一口回绝了。她说她的仇似海深,不能连累紫门。嫣知师姐主意已定,纵然万般劝说亦再无改变可能,便放下一句话,师姐的事,便是紫门山的事。

侬依稀记得,那是安庆三年,那年的七月七,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雨,在那场雨里,有很多人死在一把叫戮离的剑下,以至于那雨便也成了血雨。而由此又引出了庙堂与江湖多少年的腥风。

后来靖安侯满门被戮的消息震惊庙堂和江湖,皇帝雷霆震怒,便遣了大将军到处贴了海捕文书,誓要诛了此人九族。天下惶惶不安了数月之余,而那玲珑家乡不知被禁卫军和暗卫来来回回探查了多少回,众人皆见那王友发的家眷和他那县令连襟的遗孤尽被带走,生死不知。

而这海捕文书下了三载,愣是连这血玲珑的影子没见着,有人说她娇小极为可怜,有人说她粗鲁似大汉,更有甚者直言她是一个盖世豪侠。

后来玲珑偶然间看到那通缉告示,竟“噗呲”笑出了声。原是那画像上竟是一个目眦欲裂的虬髯汉子,旁边几行粗陋小字:此厮屠戮靖安侯府一百三十七口,曾枉杀豪门大族数家,喜结侠客,肆言杀富济贫,竟为刁民一时道哉……

看到这,玲珑方才想起来这位刚上任的大将军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郑闻声……哥哥……

后世有诗云:

莫起色欲妄心,淫乱必定祸身

世事到头轮转,恩恩怨怨有因

血肉情分连筋,苦尽甘来是真

手足此生不断,天地永远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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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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