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1

迟到

陈林

    “好球！好球！……”

    “圆圆，圆圆，起床啦！”母亲一边用手推着睡梦中被子蹬在一旁，嘴里却嘟囔不停的儿子，一边低声唤道，“你不是说今天学校要考试吗？快起来吧，小懒虫！”

    “好球！……哦，妈妈……中国队又进一球。”儿子揉揉眼睛，伸伸懒腰，接连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

    “你瞧瞧，又做梦了。真不该让你和你爸看昨晚那场球赛。你爷儿俩都快球迷成精啦！”举起右手，在正下床穿裤子的儿子屁股上重重打了两巴掌，“去洗脸漱口吃饭。牛奶、面包和鸡蛋全在桌上，吃完去乘七点的厂车上学。”

    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继续说道：“今天起早了点，才六点一刻。不过，你今天要考试，就早点去吧，还可多看一会儿书。临时抱抱佛脚也好嘛。我出去买早菜了……”

    转身下厨提了菜篮，刚要出门，却又忽然回头嘱咐道：“老师打电话说你最近经常迟到。你最好是乘厂车上学，又快又安全。别象往日等我走了，你又去睡觉，等车开了又走路去。听说平交道前几天出事了，一列火车把一个行人压成了肉饼，好惨啊……你以后过平交道可要格外小心。对了，小声点，别把你爸吵醒啦！”

    “我知道，你去吧。”

    看见儿子扣着纽扣，眯着眼，懒洋洋地点点头，母亲轻轻叹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出厂门，过平交道。大约一刻钟，母亲就到了菜市。市场上熙熙攘攘，拥着不少问价买菜的人。到处转了一会儿，和菜贩们几经讨价，母亲终于买好了两斤鲜肉，一斤半韭菜，几样小菜和饺子皮，开始往回走。想到中午可以包饺子犒劳一下丈夫和儿子，心里乐滋滋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刚走出菜市，便听到远处钟楼当当当地敲响了钟声，恰好整七下。儿子此时应该已在车上，今天肯定不会迟到了。至于考试，能考好一点当然好。可是，唉，这小子都上高一了，还象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今后一定不要他再跟他老子看什么鬼球赛啦，深更半夜的……

    这样边走边想着，很快又来到平交道口。远远地望见来时行人稀少的十字路口，此时正密密麻麻簇拥着一大堆男女老少。人声喧哗，似乎还隐隐夹杂哭喊声。糟糕，出什么事啦？母亲急急忙忙，三步并两步赶过去。

    透过人群，渐渐看清一列机车正好停在这十字路口。而一辆公共汽车却翻倒在八九米外的铁轨上，车身早已被撞得面目全非，车身上残余的颜色却告诉她——这就是厂里每天七点开出去接家住厂外的工人上班并顺便捎带孩子们上学的厂车。望着地上的滩滩血迹和近旁张张泪水纵横的熟悉面庞，听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脑子里嗡地一下子，只觉得眼冒金星，手中菜篮一扔，便晕倒在地。

    当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家里的床上，眼前正站着俯身轻唤的丈夫和儿子。

    “我这是怎么啦？在做梦吗？”她用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想证实似地用力捏了捏，又摇了摇。

    “圆圆根本就没去上学。你走后，这小子又去睡了一觉。别人把你从外面抬回来，才把他吵醒……”丈夫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