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们,你还记得这条老铁路吗?
我们团的驻地在重庆歌乐山脚下,毗邻歌乐山烈士陵园。营区后面的围墙外有一条支线铁路,起点是襄渝铁路梨树湾车站货场,沿途经过曾关押叶挺将军的红炉厂院孑,白公馆、松林坡等地,通往重庆原特殊钢厂厂区,是特钢厂的专用线,全长约十公里。
这条铁路早已随着重庆特钢厂的被肢解破产而荒废,铁轨已严重锈蚀斑剝,忱木也逐渐腐杇,路基与铺轨石渣也日渐瘫塌稀少,但仍倔犟地在山脚下的林间坡地上宛延伸展,静静的向人们诉说着自己过往⋯
我们团在围墙上开有一个门,就在一营营房的后面,由一营派哨兵守卫。出这道门跨过铁道,顺着山沟小道,向右去是我们团开辟的射击场,步兵连队的实弹射击都在这里进行。向左爬山就是腰子堡,在山头上建有重机枪、火箭筒、八二无后座力炮实弹射击场,每年都会在这里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和考核,常年都会听到振耳欲聋的枪炮声。
这条铁路是官兵最喜欢溜达休闲之处,毗邻的西南政法学院、四川外语学院的男女大学生也喜欢在这条铁路上谈情说爱,卿卿我我,让军营的众猛男艳羡不已。虽然部队纪律规定不准私自去铁道上闲逛,但仍有不少官兵私下翻越围墙去铁道上打望玩耍。后来有一个士兵与同伴在铁道上追逐打闹时被列车撞倒身亡,部队严禁并派纠察队加强纠察,虽有所收敛,但仍旧有不少被抓住的官兵关禁闭。
我当兵时就在一营机枪连当号兵,后来调营部队任号班长,经常名正言顺的带领号兵出营门到铁路旁山坡上搞训练,81年从成都陆院毕业回团分配在团政治处工作,为参加刚开始的自学考试,常与司令部的老乡鲍雪松参谋、宣传股朱明德干事结伴到铁路上散步、复习功课,常常高谈阔论,讲的是哲学、政治经济学,探讨着宇宙、核子等自然科学命题,引得很多西政、川外的大学生都十分诧异地看着我们,窃窃私语猜测我们这几个穿军装的青年军官是干什么的。
梨树湾车站不远处有一座梨树湾铁路大桥,我们团里官兵也常去光顾,在大桥上谈天观风景。那时铁路大桥都是重点守护目标,由巴县民兵营派驻一个民兵排驻守巡逻守卫。大约在1984年10月间,曾发生一起惊动军区的梨树湾大桥兵民斗殴事件。
事件起因是一营三个兵私自外出游玩到大桥上时,不时用脚将铁路基石踢下大桥,守桥民兵上前干涉制止,可能是态度不太友好,先是言语冲突,继尔动手推搡,打斗。两个巡逻的民兵佩有步枪,动手打起来后就端起枪用枪刺反击,那三个兵也不甘示弱,左躲右闪,身段敏捷,侍机给予几拳毫不落下风。其中一个贵州藉姓赵的班长,更是功夫了得,在反击中一个跨步,直拳击向一民兵的面部,一手抓住刺过来的枪管,顺势就将枪枝缴了过来。这时桥头岗亭里两个守桥民兵见这边打起来,马上打电话给民兵排长报告,他们驻守宿舍楼离桥头不远,立即下来五、六个民兵赶过来增援,那赵老兵见势不对,赶紧叫另一个兵回去喊救兵。
站在大桥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营区大操场和一营各连营房,回去搬救兵的那个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驻地,一声吆喝,怱啦啦立即冲出2、30手拿腰带的士兵。那年部队刚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返回重庆没几年,还有很多参战老兵在部队,一则在部队管理严格被圈在营区里憋久了,二则参战得胜回营有骄横之气,所以一听闻有打架之事很多士兵迫不及待就冲出来参与了。这些士兵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身体素质,军事技能又好,一会就到达现场,卷入战团。
原本在桥上的两个兵被七、八个民兵团团围住,本来已经招架不住,且战且走,一看援兵来到,士气大振,拼刺刀本来就是我们步兵团的基本技能,所以民兵根本不是对手,不过双方都心存顾忌,不敢真用刺刀捅人,主要还是用枪托击打对方。赵姓老兵一人对俩,用枪托击倒一人,后背被另一民兵抢起步枪狠狠砸了一下,身体一歪,脚下踩着的路基碎石松动一滑,整个身体重心不稳摔了下去,随着碎石滚动差点摔出桥面,桥下一、二百米的高度,那必死无疑,说时迟 那时快,赵老兵双手抓住桥边铁栏杆,一个卷体翻,借着惯性两脚踢向冲上来的两个民兵面门,一只脚可能踢伤了一民兵的眼睛,那民兵当即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另一脚踢中另一民兵的鼻梁,倒在路基上,赵老兵顺势骑在民兵身体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下,旁边两个也在散步的老头大声惊呼:解放军,要不得哟,这要打死人的!赵老兵听闻恨恨地说,你们刚才看到了,他们刚才差点就把我打下大桥。但还是听劝扔了石块,用拳头揍了几拳解心头之恨。
营房里增援的兵赶到,立即改变了战场态势,形成人员优势,民兵寡不敌众,被追打着且战且退,与另外前来接应的民兵一起向他们的执勤宿舍楼撒退。
那天我和宣传股干事朱明德象往常一样在苗莆复习功课,看到大桥上有兵在与人打架,立即跑过去喝止士兵,可场面一片混乱,跟本劝阻无效,朱明德当即对我说,你在这盯着,我回团里报告。
朱明德走后,我近处的几个兵看我穿着干部服,也就停止了追打,但仍有大部分兵追到了民兵驻守的宿舍楼。这是靠近重庆标件厂的一幢二层楼房,撤退回到小楼的民兵端着枪踞守在二楼,十几个兵冲到小院后民兵端枪大喊,退出去,再冲上来我们就开枪了!有几个兵不信邪,仍然向前冲向楼道,有个民兵真向空地上开了两枪:砰砰。枪声响起反而激起了士们的怒气,用手指着民兵:你他妈的敢向老孑们开枪!一窝蜂冲上二楼。其实民兵也不敢真开枪打解放军,犹豫之间就被缴了枪,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时团里黄副参谋长带领团纠察队也赶到了,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受伤民兵暗自惊心,喝令随后赶到现场的一营营、连干部清点集合人员,将民兵枪枝集中清点派人看管,组织人员将受伤民兵送团卫生队包扎治疗。
回到团里,卫生队十几张病床被受伤民兵住满了,有一个鼻梁断了,一个手臂骨折,其余都是淤青皮外伤,也许是觉得委屈,也许是情绪波动,反正这些民兵"唉哟"连声叫唤不断。
重庆警备司令部一个副参谋长带着一个参谋也赶到团部,13军军务处也来了人。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守桥民兵在与士兵打斗中已让人电话报告巴县民兵营,听说那民兵营长也是个二杆子火爆脾气,当即集合一个民兵连搭乘一辆铁道工程车要赶往重庆来增援,都已开出一个站了被强令停止。警备司令部上报四川省军区,省军区又通报成都军区,军区又追师团。
团里紧急开会研究,带头打架的几个士兵被关禁闭听候处理,立即将伤情较重的几个伤员转送324医院接受治疗,全团实行封闭式管理,各营、连进行整顿教育。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把事情安排完,警备司令部那位副参谋长开完会,乘车返回时,从我团二号门出来,正是一个大下坡,在马房湾那儿又是个急弯道,驾驶员车速过快,操作不当,一头撞到路边挡墙上,副参谋长来不及反应,头部受伤鲜血淋淋,团里又紧急派救护车将他送西南医院救治。
为了给上下都有个交代,团里处分了几个连、排军官,几个带头打架的士兵,分别给予了记过和警告处分,年底作复员退伍处理了。
一条老旧的支线铁路,记载着我们太多的回忆,它伴随着我们青春军营生活,承载着我们欢笑、梦想、和苦闷、迷茫,我们两次参加云南边疆对越作战都是从梨树湾火车站装载出发。虽然它已老旧,但它永久留存在我们的记忆中。随着重庆城市建设发展,政府已经规划将这条老旧铁道保留和改造,将它改造成为一条观光游览列车道,与渣滓洞、白公馆、烈士陵园连接成一体,相信改造开通后这条老旧铁路将以全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
战友们,有机会再回重庆欢迎故地重游,相信它必定会带给你难忘的回忆,带给你与其他游客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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