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天下,不是很好过。就连鼎鼎大名的苏轼大才子也难逃过时局的掌掴。
当时王安石正闹着变法,朝廷人心惶惶。苏大才子却沉迷于反变法,一时不能自拔。
于是乎,老王变,小苏就上书,说你不能变,你来我往,反反复复。几个回合下去,该变的反倒没有变成,不该变的却是变了。
你看,朝廷变的乌烟瘴气,党争开始名正言顺,变本加厉。
所谓吵吵嚷嚷,草草收场。
末了,朝廷实在看不下去了,遂放了个大招——乌台诗案。把某些人清理清理,省的你们天天闹来闹去。
首当其冲就是苏轼这帮人。原因大家都知道,大老板宋神宗就是改革派的大boss。
生活给了你一巴掌,然后再给你一颗甜枣。
这大概就是苏轼当时最深的感慨。本来朝廷打算弄死他,但王安石亲自出面,把小苏给救了下来。
最惨是苏轼的这个朋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只因平时和苏轼玩的好,朝廷便以苏轼同伙的名义,给判了个流放岭南。
朋友一脸懵逼……
当时的岭南还属于未开发的蛮荒,毒虫遍地、瘴气弥漫且不说,还尽是些流串犯,人谓步步杀机。
于是,这个朋友被流放的时候,家里谁都不愿跟他过去。只有他儿子念在一片孝心上,陪他去了。可没扛了多久,这个儿子就染病死在了岭南。
父债子偿,儿子陪着老爹去流放,这在古代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竟然有个歌女,就是我们的主角,她也愿意陪着一起去岭南受罪。
这个女子是朋友花钱买来的。本应是在风尘中迎来送往,陪酒陪笑,因见她可怜,便花钱买回了家。
想是当时,女子心中也有一丝对爱情的憧憬。可到了朋友家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许多许多同样的歌女。
女子:???
朋友说,我这人一生最见不得年华大好的姑娘沦落风尘,看别人的眼光。卿等本为佳人,当在最鲜艳的年华里自由飞翔,品味世间乐事,想那该有多好啊。
苏轼对此却嗤之以鼻:你这是为自己逛青楼找借口吧!
朋友:什么叫借口,我还用找借口吗?再说了,这些可都是我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要你管!
看着两人打趣,女子就在旁边轻笑。
那时还是太平岁月,三人常泛舟踏浪,饮酒赋诗,女子也曾想,若一直如此,上天待自己也算不薄了。
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正如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一样。
横遭乌台诗案,朋友无辜遭殃,美好生活就此别过。临行前,朋友散尽了家财赠与家中歌女,让她们今后找个好人家生活。姑娘们哭哭啼啼一番,也就都散了。
只有她没走。有人劝她,说咱还年轻,出去找个好人家就又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一起走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摆摆手,就此作罢。人活一世,如白驹过隙,恍然一梦间,唯求心安矣!
于是,她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步步杀机的岭南。
五年后,夏末,二人北归,与苏轼重聚。
只见这个朋友虽在不毛之地苟且了五年,反倒面色红润,谈笑风声。没有抱怨,没有悲天,只有满身的豁达之气。
苏轼感叹道,说兄弟啊,我怎么感觉你这红光满面的呢?完全不像是一个被流放过的人。
朋友哈哈一笑,你有所不知啊!我家有娇妻,六艺皆通,陪我五年困苦,五年寂寞,无怨无悔,我又怎能不好好的活着呢?现在的我算是看开了,人这一生啊,祸福自有天定,不如怜取眼前人。
苏轼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还娇妻?我可记得当时你老婆没跟你去啊!
朋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还没落下,身后便传来一位女子的歌声。
一曲唱罢,女子起身缓缓而来,浅笑嫣然,灿若春花:妾身见过苏大公子。
苏轼的这个朋友,叫做王巩,女子复姓宇文,名柔奴。
故友重逢,自然心情大好。推杯换盏后,微醺的苏轼看着眼前的两人,忍不住一阵唏嘘。
突然,他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柔奴,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岭南那鸟地方,不好过吧?你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柔奴笑了笑,说出了那句千古流芳的话——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轼大为感动,当场提起纸笔,写下了这首《定风波》,送给了她——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能从泛黄的故纸堆里,翻捡出除了权谋、战争、鲜血之外,类似这般纯粹干净的爱情,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从此,人世的浮沉与爱里的执着,都化为点点笔墨,在世间流转,永远不停休。
此心安处是吾乡,想世间最美的情话,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