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逝世,带走一世乡愁

下午正在用耳机听课,脑袋昏昏的,接到朋友的电话。

余光中去世了。

啊?没有报道出来啊?

有啊。到处都是。**前年去台湾采访过余光中,我还有采访他的录音。今天**在朋友圈发了很动情的文字:

老师他很幽默、有性情,是特别有趣的人。在走过岁月的躯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比年轻人还要年轻的灵魂。

告别时,老师他颤巍着仍要坚持将我送到了电梯口,电梯门合上的刹那,老师枯瘦但富有精神的身影,像是摇曳却坚定着的一支烛光。

明白终会有熄灭的那天,但期盼着他能燃烧得再久再久些,甚至是奢望在我的有生之年,他能一直在那发着光。

感激老师他作为长辈对晚辈的帮助和提携,更谢谢的是,庆幸能在彼此都有限且相差半个世纪的生命幅度中,老师他作为有趣的人,能以他富有朝气的精神引燃鼓励我继续自己有趣的人生。

挂断电话,新闻上确认了这个消息。

曾经被笑话台湾诗人只知道余光中,我毫不在意,确实曾经深深喜欢过。



翻书架,找记忆中的余光中的诗集,果然找到了,《招魂的短笛》,纸已泛黄,边缘破损,昭示着年代的久远。

数十年过去,仍记得手捧手集大声朗读的情形,心怀喜悦,唇齿留香。

读之潸然泪下的《招魂的短笛》,让人心生生地跟着发痛,普天下赤子齐来抱头唱哭:

魂兮归来,母亲啊,东方不可以久留,

诞生台风的热带海,

七月的北太平洋气压很低。

魂兮归来,母亲啊,南方不可以久留,

太阳火车的单行道,

七月的赤道灸行人的脚心。

魂兮归来,母亲啊,北方不可以久留,

驯鹿的白色王国,

七月里没有安息夜,只有白昼。

魂兮归来,母亲啊,异国不可以久留。


小小的骨灰匣梦寐在落地窗畔,

伴着你手栽的小植物们。

归来啊,母亲,来守你火后的小城。

春天来时,我将踏湿冷的清明路,

葬你于故乡的一个小坟。

葬你于江南,江南的一个小镇。

垂柳的垂发直垂到你的坟上,

等春天来时,你要做一个女孩子的梦,

梦见你的母亲。


而清明的路上,母亲啊,我的足印将深深,

柳树的长发上滴着雨,母亲啊,滴着我的回忆,

魂兮归来,母亲啊,来守这四方的空城。



读之忆起童年的《踢踢踏——木屐怀古组曲之二》,让人梦回童年的快乐与忧伤:

踢踢踏

踏踏踢

给我一双小木屐

让我把童年敲敲醒

像用笨笨的小乐器

从巷头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踢踢踏

踏踏踢

给我一双小木屐

童年的夏天在叫我

去追赶别的小把戏

从巷头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跺了蹬

蹬了跺

给我一双小木拖

童年的夏天真热闹

成群的木拖满地拖

从日起

到日落

跺了蹬蹬

蹬了跺跺


踢踢踏

踏踏踢

给我一双小木屐

魔幻的节奏带领我

走回童话的小天地

从巷头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读之欲长啸高歌的《寻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不仅仰慕的有李白豪迈不羁,还有余光中的气势若虹:

那一双傲慢的靴子至今还落在

高力士羞愤的手里,人却不见了

把满地的难民和伤兵

把胡马和羌笛交践的节奏

留给杜二去细细的苦吟

自从那年贺知章眼花了

认你做谪仙,便更加佯狂

用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

把自己藏起来,连太太也寻不到你

怨长安城小而壶中天长

在所有的诗里你都预言

会突然水遁,或许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乱发当风


树敌如林,世人皆欲杀

肝硬化怎杀得死你?

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从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

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

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

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

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音


一贬世上已经够落魄

再放夜郎母乃太难堪

至今成谜是你的籍贯

陇西或山东,青莲乡或碎叶城

不如归去归哪个故乡?

凡你醉处,你说过,皆非他乡

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身后事,究竟你遁向何处?

狼啼不住,杜二也苦劝你不住

一回头四窗下竟已白头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给雾锁了,无路可入

仍炉火示纯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许那才你故乡

常得你一生痴痴地仰望?

而无论出门向西哭,向东哭

长安却早已陷落

二十四万里的归程

也不必惊动大鹏了,也无须招鹤

只消把酒杯向半空一扔

便旋成一只霍霍的飞碟

诡缘的闪光愈转愈快

接你回传说里去



夜已深,诗依然在寂静里流淌,怀念无以表达,但知道这些诗深深烙在心底,组成了灵魂中的书香气,愈来愈浓。

不舍睡去,似乎在等他归来,如《等你,在雨中》所说:

等你, 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 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 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 刹那,永恒

等你, 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

等你, 在刹那,在永恒

年华似水,一晃已过去数十年,书已泛黄残缺,所夹树叶已干枯发脆,而心底的那份喜爱未曾改变。遥想往事,惟有深深祝福。

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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