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二年(前155年),汉景帝的宠臣晁错上疏《削藩策》,汉景帝最终决定削藩,结果却因此引发“七国之乱”,后在袁盎的献策下,建议削藩的晁错最终被腰斩。
关于晁错被杀,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晁错列传》中写道,“诸侯发难,不急匡救,欲报私雠,反以亡躯”,司马迁之所以说晁错因“欲报私仇”而死,其实不仅指晁错与袁盎的私怨,其实还涉及到了文景时期,文官智囊与武将功勋之间的矛盾。
文景时期打压功勋集团,文官与功勋集团关系极差
西汉初期,西汉开国功臣不仅获得了高爵厚禄,而且不少人都得以进入朝廷担任要职,以至于不论是中央朝廷的高级官员,还是地方诸侯的重要官员,几乎皆被功勋集团牢牢把控。直到汉文帝时期,这一情形才开始扭转,而这还要从“诸吕之乱”说起。
汉高后吕雉掌权时期,吕氏族人借机掌控军政大权,一时间风光无两。吕雉去世以后,周勃、陈平等人发动“诸吕之乱”,将吕氏集团彻底诛除,又废了吕后所立的西汉后少帝刘弘,转而迎立代王刘恒为帝,即汉文帝。
刘恒当时远在代国,根本无法得知长安城中“诸吕之乱”的真相,以至于在得知大臣要迎立自己时,竟然不敢前往,虽然最终在中尉宋昌等人建议下决定入京,但一路走来却也是步步为营、极为谨慎,甚至先后派舅舅薄昭和宋昌前往长安探查情况。
虽然后来刘恒入京一路顺利,但在进入皇宫之前,不仅派刘兴居彻底清理了宫掖,又派心腹宋昌、张武掌控了皇宫护卫,这才稍感安心。更为要命的是,汉文帝为了这个皇位,甚至不得不杀死了自己与吕氏所生的四个儿子,这才安了陈平、周勃等人之心。
虽然汉文帝刘恒因“诸吕之乱”而坐上皇位,但也正因这次长安之乱,让刘恒对周勃、陈平等功勋集团极为忌惮,这也是周勃、陈平等人此后并未获得重用的重要原因。也正因如此,即位后的汉文帝开始有意打压功勋集团,转而大肆分封其他异姓王和侯爵,并重用寒门士子,用以平衡朝中势力。
正是在此大背景下,贾谊等一众寒门人才被大力提拔,到了汉文帝二年(前178年),更是在贾谊的建议下,下令让列侯全部离开长安,返回自己的封邑,并借机罢免了周勃的丞相之位。贾谊这个提议,固然正中文帝下怀,却也导致自己与功勋集团矛盾激化。
汉文帝四年(前176年),就在汉文帝准备进一步重用贾谊,提拔其担任公卿之侄时,双方矛盾彻底爆发,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等人联手逼宫,最终导致贾谊被贬长沙,直到三年之后,随着灌婴去世,周勃不问政事之后,才得以返回长安。
正如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孝景本纪》中所说,“孝文施大德,天下怀安,至孝景,不复忧异姓”。在汉文帝的持续打压下,汉初功勋集团权势急剧萎缩,虽然仍享受高爵厚禄,但已经很难像汉初那样左右朝政。
晁错与功勋集团关系极差,“七国之乱”时朝廷无将可用
晁错出生于汉高祖七年(前200年),年少时师从张恢学习法家思想,文帝时因才能担任太常掌故,后奉命跟随伏生接受儒家思想,学成归来后先后担任太子舍人、门大夫、博士、太子家令等职,因能言善辩,善于分析问题,而深得太子刘启的喜爱和信任。
汉景帝即位之后,晁错迅速被任命为内史,仍然深受重用,经常单独觐见汉景帝,共同商议国家大事,而汉景帝对其也是言听计从,宠信程度甚至超过了九卿。如此情形,再度引发了文官集团与功勋集团的矛盾,司马迁便在《史记·晁错列传》中记载道,“袁盎诸功大臣多不好(晁)错”。
时任丞相的申屠嘉对于晁错便极为不满,申屠嘉自高祖时期便已经投身军旅,从武卒做起的他虽然在汉初未获封爵,但在汉文帝时却得以获封故安侯,并先后出任御史大夫和丞相,因而其与功勋一系关系极为紧密。后来,申屠嘉掌握了晁错凿穿太上皇庙壖垣的罪证,但在上奏景帝后,却因晁错提前做了准备,反而被迫认罪,结果回府后便气急攻心而死。
申屠嘉死后,晁错却得以被提拔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地位愈加显赫,这直接引发了功勋集团的强烈不满。
汉景帝二年(前155年),鉴于地方诸侯王与朝廷离心离德,且多有不法之事,于是晁错上疏《削藩策》,建议削减诸侯王封地、收回旁郡,并表示不论削藩与否,诸侯王都必然谋反,如果等到将来诸侯王做大,那么麻烦将更大,于是汉景帝同意削藩。
此后,汉景帝借各地诸侯不法之事,先后下令削夺赵王的常山郡、胶西王的六个县、楚王的东海郡和薛郡、吴王的豫章郡和会稽郡。由于汉景帝与吴王刘濞本就有杀子之仇,如今又因削藩得罪大量诸侯王,吴王刘濞于是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反叛,史称“七国之乱”。
汉高祖刘邦曾与开国功臣订立“白马之盟”,其中一条便是“国以永存,施及苗裔”,无论是诸侯王的食邑,还是开国功臣的封地,都是得到高祖皇帝首肯的,如今的削藩虽然只涉及诸侯王,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针对他们功勋集团,更何况一旦削藩成功,文官集团必然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这对功勋集团同样极为不利。
因此,功勋集团对于削藩本就持反对态度,因此在“七国之乱”爆发之后,这些功勋集团将领反而持一种看热闹的态度,以至于朝廷一时间竟然无将可用。
功勋集团利用叛乱逼宫,景帝无奈只得处死晁错
外有诸侯王叛乱,内有功勋集团反对,一时间朝廷陷入了困局之中。如此情形下,汉景帝与晁错商议出兵平叛之事,晁错无奈之下,只得建议皇帝御驾亲征,自己则留下镇守后方,确保前线供给。
与此同时,为了确保平叛成功,在皇帝御驾亲征的情况下,就必须保证朝廷的稳定。因此,晁错便决定在皇帝出征之前,先行铲除掉朝廷内部的反对势力,而袁盎便是首要目标。
袁盎虽不是功勋集团,但却与申屠嘉关系密切,且对削藩事宜极度反对,因此与晁错关系极为紧张,两人甚至闹到了无法同处一室的地步。更何况,袁盎曾经担任过吴相,期间收取了吴王刘濞不少钱财,晁错正好借此将其除掉。
为此,晁错与丞史(即御史大夫的助力官)商议,丞史却表示,吴王刘濞策划谋反已经几十年,朝中收取其贿赂的又何止袁盎一人,如果吴王不反,你杀袁盎尚可震慑那些官员;如今吴王已反,你再诛杀袁盎,岂不是将那些大臣全部推向了吴王一方?
袁盎得知晁错准备诛杀自己的消息后大吃一惊,连忙跑去与同样担任过吴相的窦婴商议。窦婴乃是太后窦漪房的侄子,妥妥的外戚,且早在晁错上《削藩策》时便曾当面反对,“七国之乱”后景帝曾意图让其领兵平叛,但窦婴却一直以患病为借口推辞,以至于汉景帝愤然道,“天下方有急,王孙宁可以让邪”。
听了袁盎的话,窦婴连忙带着他入宫拜见汉景帝,当时晁错恰好也在场。袁盎见了皇帝,先是表示吴王叛乱必败,以表明自己是站在朝廷一边的,汉景帝便向其问策,袁盎便让皇帝屏退旁人,待晁错离开后,袁盎这才说道,“吴楚之所以叛乱,就是晁错建议削藩,只要皇上斩杀了晁错,赦免了吴楚七国诸侯王的罪行,并恢复他们的封地,叛乱自会消除”。
其实汉景帝、袁盎他们都很清楚,吴王刘濞等诸侯王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不过是个谋反的借口罢了,就算诛杀了晁错,他们岂会罢兵。因此,袁盎和窦婴等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迫使汉景帝在他们与晁错等文官智囊之间做出选择,这实际上又是一次逼宫行为。
袁盎的建议的确让汉景帝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他选择妥协诛杀晁错,那么功勋集团势必会领命出兵平叛,但如此一来功勋集团势力必然再度高涨;可如果继续重用晁错等人,那么自己也只能像晁错建议的那样,被迫御驾亲征。
汉景帝最终还是被迫向现实妥协,感叹道,“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见此情形,袁盎、窦婴这才松了口气,之后袁盎便以太常身份出使吴国,窦婴也领受了大将军职位,决定领兵出征,而绛侯周勃之子周亚夫也随之被起用。
然而,汉景帝虽然选择了妥协,但却仍然难以下令诛除晁错,因而一连拖了十多天。眼看皇帝难以最终下定决心,丞相陶青(开国功臣、开封侯陶舍之子)、中尉陈嘉、廷尉张鸥(开国功臣、安丘侯张说之子)等人便联名上书,弹劾晁错,建议将其满门抄斩。眼看功勋集团步步紧逼,汉景帝只得批准了这道奏章。
最终,在汉景帝的示意下,中尉陈嘉前往晁错家中,下诏骗其上朝议事,等车马经过长安东市时,陈嘉下令停车,向晁错宣读诏书,然后将其腰斩。
当然,汉景帝虽然迫于形势诛杀了晁错,但对于在关键时刻逼宫的袁盎等功勋集团,却也是恨之入骨。因此,袁盎出使吴国返回后,再也没有获得重用;窦婴虽然领兵参与平叛立功,但也就此与丞相之位无缘;周亚夫虽然最终因功得以担任丞相,但最终的下场却同样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