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大声 | 所谓见习，见了什么？习什么？
原创： 负剑兄啊 雀微楼 6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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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校门口候车的场面很热闹，像是去秋游。这次是全系、全年级出动，浩浩荡荡，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对大一新生，第一次见习的大二学生来说应该是很兴奋的吧。学校联系了公交车，每天早晨七点准时集合。当然，这可不是免费的。大家提着小凳子，或吃早餐或玩手机，叽叽喳喳像是一群小学生即将去秋游。
人很多，多到什么概念呢？比如我们班，十个人为一组去一个班级。进了教室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满为患”。他们班总人数本来就多，教室后面还挂着成长档案袋，墙的右面放着图书收纳箱。不过还好他们是小学生，若是一群正在发育高峰期的高中生，那肯定输定了。和高中生“抢”地盘，人多体重，能赢吗？
教室里的图书收纳箱，很好的想法，很漂亮的教室
小学生大多有点“人来疯”，他们对进教室的陌生人都会充满好奇，在发现他们无趣前会暂时喜欢他们。所以，有些孩子喜欢我也就没有什么特别要写的。
来吧，一起挑花盘
在安排的二年级教室门口，我们遇见了一位有趣的“东北小姑娘”。小姑娘不是东北人，只因说话有些像东北口音，我便在心里这么叫着。一开始，我和她打招呼，她有些慌张躲进了教室。不久，一双小眼睛又悄悄地从门口冒了出来。几分钟后，胆子大了些，从我们身边跑过时说：“哎呀妈呀，你们还没走，吓死宝宝啦。”
2.
后来证明我们的选择很正确。快上课了，我们进了教室。十个人很挤，坐下来都困难，于是我们五个人去了三八班。
三八班没有安排学生见习，我们算是钻了空子。我坐在走道中间，左边是小悦，右边是郭德纲，一个胖乎乎，看着有点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这三天，我观察、交流接触最多的就是他。
“郭德纲是我们班最差的学生。”说这句话的是小悦。似乎为了证明，郭德纲在我去的第一天就被点名五六次，罚站三次。郭德纲反应淡然，似乎习以为常。郭德纲被点名被罚站甚至被打都是因为什么呢？他在图画本上画某游戏的情景图：大飞机，降落伞，火柴人……他把喝了的酸奶盒压平后放在桌子下当球踢；把书卷起来和同桌李亿峰一起较量；把从校门口摘来的苍耳扔来扔去粘人……这么看来，郭德纲的确的确是“最差”的学生。可，真的是这样吗？
3.
我觉得郭德纲是我接触的孩子中最聪明最有趣的一个。一进教室看见他，我就喜欢上了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表面上看，他上课做小动作，不认真，是个“问题学生”，可仔细想想，他之所以做小动作，不认真听讲还不是因为无聊，对老师讲的东西不感兴趣么？概括起来就是他们老师没能吸引到他。
郭德纲课上搞小动作时我成了他的哨兵。我告诉他，你搞小动作，和李亿峰“战斗”时争取不被你们老师发现，好好保护自己。我没说清楚，他们只是说话小声了些。有一次他们正在“地下活动”被语文老师瞧见了，每人被打了十多下，我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心里真难受。
郭德纲的画。枪和蟋蟀的对决
郭德纲课上基本上不会举手回答问题。有一次数学课，我告诉他，郭德纲，快，做题啦，速度，准确。不一会，他的同学纷纷举起了手。他做完了，我说，郭德纲，举手，不行，举高一点。他站在了椅子腿脚上，望着我说：“看，我站在了椅子上。”
“来，站这儿。”我拍了拍椅面，他笑了笑，没敢。
郭德纲的思维很快，我很多时候跟不上。语文老师让他们把“跑来跑去”这个词勾画了，他画了个圈把这个词包围住，然后用笔一直画这个圈。我说，你的笔也在跑来跑去呀。他说，不对，是在飞来飞去。
郭德纲当然也有小毛病，有做了事不承认，会狡辩的倾向。他把“酸奶盒足球”踢到前桌的桌子下后，不承认是他踢的；把纸巾捏成一个个小丸子仍在地下，却不承认是他弄的。“你看，我的餐巾纸在里面。”他拿出柜子里的一张纸，狡辩道。我盯着他，一直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躲避我的目光，千不该万不该，就在他把头转到我背后的时候我竟然忍不住笑了。后来他再狡辩，我就不盯着他了，我问他，你做了没有，为什么做了不承认呢？后来情况好了些，他在承认错误后会解释一大通，这其实又是另一种狡辩，看来，我的工作还是做得不好。
4.
我看着郭德纲的时候，他常常会说一句：干嘛呀。一个刚读三年级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美。最后一节课上，郭德纲画了鲨鱼。我被他的前桌小高拉过去给我讲植物的故事。小高翻开《我的第一本百科全书》一页一页的给我讲了起来。
“我最喜欢章鱼，因为它聪明。”
“听说河豚是一道美食。”（他是在书上看的这句话）
郭德纲叫我回去看他的鲨鱼，小高的小手拉着我的手。那一刻，我很幸福。被人需要，有价值感。
郭德纲说他画的是剑齿鲨，还在下面画了很多章鱼和其它鱼。
“我吃过剑齿鲨的肉。”
“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一般般。”
“你画的剑齿鲨它吃什么呀？”
“它会吃人。”
“那给它画上呀。”
郭德纲的画
他开始画人。我想，他会画个火柴人吧。却没想到，他心很细，画的是背着氧气瓶，身上绑了很多手电筒的火柴人。这些细节，让我感动。
“一个人够它吃吗？”
他在剑齿鲨的嘴巴里又画了几个人。
“这些人快被吃了，没人去救他们吗？郭德纲，快去救他们。你快想办法救他们，想好了叫我啊。”
我回到了小高那儿，听他继续讲书上的植物。他看着书，眼睛飞快瞟过，有时候字会发错音。每当这时候，我就叫停，指着书上，问他这个字怎么读。郭德纲很快想出了办法把我叫了过去。
“我从他的这儿进去，救他们出来。”郭德纲指着画上的鲨鱼给我演示。我说，怎么救的，画下来。他说，我不画。
5.
班上只有一个郭德纲，但像郭德纲的人却不在少数。我观察了下，相比起来，数学课的纪律，学习状态最好。因为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很凶。有一次数学课，数学老师突然把书扔向一位学生，当时把我都吓了一跳。
小悦送我的折纸作品
课堂上，他们都干嘛呢？小悦的同桌龙合芯宜喜欢画画，或在桌子上，或在课本上。下课后，我打开他的语文课本，上面画了很多有趣的画，这些画有故事内容。尽管很多画都被她用橡皮擦给擦了，但并没有擦干净。然而，也正是这些被橡皮擦掉的画，让我感到难受。作者是她，观众是她，最后她还得擦掉画。龙合芯宜画画的时候小悦就在那儿折纸。还有些孩子打开课外书，在柜子下面走迷宫；把铅笔当作公交车和同桌来一场惊心动魄的“街头车战”；玩橡皮擦……除了画画，这些“地下工作”大多都不会固定，每个人都会做。
龙合芯宜的画。小仙女驾到啦
龙合芯宜的画。桌下的老鼠真有趣
龙合芯宜的画。准确捕捉人物特点，形象
龙合芯宜的画。小仙女大眼瞪着你
龙合芯宜的画。美妙时光的见证者——橡皮擦
6.
那些老师除了打人，还有哪些我看不下去的行为呢？第一，早读。早读的时候，威风凛凛的小小管理者——班长和一个女孩子，拿着尺子，四处巡视。没读的就站起来。这是形式，再看看内容。语文早自习就读课文，数学早自习就读一些命题或者口诀：一米等于一百厘米，加数+加数=和……
第二，语言。记得数学老师常常拿笨和聪明来说事。我的老师张昭兵先生在课上曾和我们讨论过：小学生很在乎聪不聪明。这些老师没有想过这些语句的分量以及这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抛弃，不放弃，还更要不伤害。有一次龙合芯宜在课上做小动作被语文老师发现，语文老师说：“龙合芯宜，那天打你的时候，你哭着给我说，上课会听话。”
第三，教法。听课这几天，他们学习了一篇新课文——《那一定会很好》。这篇课文是童话，但我却喜欢不起来。
课文大意：一颗种子想大口呼吸空气，最后冲破地面长成了一棵大树。大树后来想做一棵会跑的树，于是被砍伐做成了手推车。后来又被依次改造成椅子和地板。
课文原文截图。改动究竟改了什么
想做一棵会跑的大树只有被人砍伐做成手推车这么一个途径？这是童话，但这是一篇扼杀想象力的童话。在大树被砍伐前，种子，幼芽，大树这些都是完整的生命体。后来被砍伐、加工成手推车，再后来改造成椅子、地板。这棵大树的身体一次次缩减，一次次被切割，被人类“功用”而需要，最后，树还是那棵树吗？都不再是自己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一把老椅子被切成木片后能做多少张地板呢？
课文中有这么一句话：农夫的儿子已经长成了真正的农夫。农夫的儿子是农夫，这是最简单最粗暴的逻辑，这样的逻辑本身就是思维定势的体现，教材中的课文就是这样的水平吗？
无私奉献，付出行动这些大道理都不能掩盖这不是一个好童话、好课文的事实。
口号真响亮
一个班人很多，小学生表达欲望强，自我约束能力也不强，这些我理解，但我不接受如此教书育人。回想起进门时看见的标语，便有几分讽刺意味：不懂情智，也不情智的人，谈起了情智。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教育应该情智。我的老师张昭兵先生正是情智教育的创始人，倡导者和实践者。
7.
一些疑问：
1. 小学生的孩子，同桌之间既互相交流也互相竞争。比如，小悦一口告诉我龙合芯宜喜欢画画，谁谁谁写字很好；李亿峰做数学题时会用手蒙着，对郭德纲说：“不许看我的。”教学中，如何利用这一点，具体操作？
2. 讲练习册的时候，很多孩子不会用心听。一方面是不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在辅导班已经把题做了并改正了。当前辅导班很流行，这也导致课堂教学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如何去平衡？或者说，练习册（作业）的意义（用法）又该如何体现，具体操作？
3. 早读应该读什么，怎么读才不浪费，有意义？
4. 语文课要不要用课本，如果用怎么用，如果不用又用什么？
5. 学生忘了带书，除了让给家长打电话送来，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
注：文中所有人物皆为化名。（从名字中改一个字或同音）
2018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