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井

“砖铺的井沿,

早被岁月磨光了棱角。

故乡的那口老井哟,

日夜唱着古老的歌。

蜿蜒的村路上,

肩挑水桶的身影在颠簸。

毛驴“吱扭吱扭”转动着水车,

甘甜的泉水呀,

犹如一群群稚嫩的孩童,

在菜园的角角落落撒欢儿。

墨绿的井壁泛着星光,

那是老井对沧桑岁月的述说......

荒草,淹没了井边的小路,

清泉,也不再那般地执着。

鸟儿,在井旁的柳树上守望。

那首老井的歌啊,

一串串,优美的音符,

在梦里的星河闪烁.....”

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方,故乡,永远在我心里。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或者“符号”,而是具体的事物。故乡,是我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黄土岗;是夏天和小伙伴一同戏水玩耍的荷塘;是每天升起在老屋的袅袅炊烟;是那口深深浅浅却从未断流过的老井。


故乡的老井(网络配图)

老井,位于村子西北角,由于地势高,站在那里,附近的村庄、景致尽收眼底。西边是与老井相距有一箭之地的小河,小河不宽,自北向南日夜流淌,东西横跨一座小石桥,河西岸有生产队里的“老坟上”、“十三亩”等地块,人们收种庄稼都从小桥通过。北边是一道深沟,沟边长着一排高大的柳树。隔沟相望的是六队的庄稼地(我家属七队),七十年代,那里曾经是一片桃园。春天,桃花盛开时节,粉红的,深红的,浅紫的桃花,在苍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分外妖娆。秋天,又大又红的桃子挂满枝头,常引得路人裹足不前。有一年,生产队派花神看桃园,因为花婶家离桃园近。我还进桃园吃过朱砂红桃呢。熟透的朱砂红用手轻轻一掬就成了两半,咬一口满嘴红,甜中还带着香味。后来,不知何因,那一片桃园改种成了庄稼。

井台一圈用青砖铺就,井口开阔,能同时容纳两、三个人打水。井台上摆有几块石条,供人们休憩小坐或浣洗衣物。井壁用青砖砌成,光滑的井壁墨绿的青苔,泛着晶莹的星光。井水清澈照见人影。

不知道老井挖掘于何时,“大集体”时,老井所在的地方是俺队的菜园子。为了浇菜方便,人们为老井量身定做一套半“机械化”的水车装置(即:事先把一节节铁链条连接好,每六节链条处连接一个圆形厚胶皮垫,也称“皮碗”,皮垫用两块铁板固定,链条一半穿到碗口粗的铁管内,皮垫边缘与铁管壁一圈留有适当缝隙,一半留在铁管外。井上链接齿轮装置)。每当抽水时,套上毛驴拉动水车,随着铁链条上下循环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吱扭”声,清冽甘甜的井水便源源不断被抽上来,顺着水渠撒花儿流向菜地。水车的声音清脆悦耳,很远都能听到。有时,我在院子里听到抽水的声音就忙“蹬蹬瞪”跑过来,蹲在水渠边撩水洗脸,掬几捧清澈的井水畅饮,一股凉爽、快意顿上心头。

菜园面积不小,根据时令种着不同的蔬菜,有时,还种一片甘蔗。管菜园的叫西亭,是个光身汉。由于头上天生的不可言说的“烦恼”,一年四季都捂顶有些褪色的蓝的确良帽子。连鬓胡子,常刮得青亮。倒是为人实在干活勤快。人们每天都能见到他在菜园忙碌的身影,除草啊,打药啊,浇水啊,总有忙不完的活。有时晚上也浇水,很少有空闲的时候。遇到赶季节种蒜瓣、薅草或出甘蔗等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活,他会叫队长吆喝妇女们到菜园帮忙干活。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帮女人?凑到一起可热闹了。妇女们边干活边说笑,东家长西家短一只狸猫四只眼;谁家婆娘不下“蛋”,谁家男人“沾花草”;东家鸡子尿湿柴西家有个“夜哭郎”......大事小节也好道听途说也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故事。说到有趣处,便引来一阵捧腹大笑。笑声,在菜园子里荡漾。

菜地东北角搭有一间茅草房,是西亭的休息之处。春天,他在茅屋门前种下丝瓜,夏天,碧绿的茎叶爬满门前的架子,一片浓阴为他遮阴挡雨。一到秋天,滴滴溜溜的丝瓜从架子上垂下来,甚是喜人。园子的边角地头上,红红艳艳的鸡冠花,五颜六色的指甲花,高高低低的向日葵,点缀着菜园的景色。


菜园种着各色蔬菜(网络配图)

那年月,人们为有这样一片菜园四季能吃上时令菜感到自豪。

小叔属于六队,他家的三间柴瓦房在老井的前面,是村里距老井最近的一户人家。我小的时候,父亲在镇上工作,母亲常自个到老井担水。好天还可以,遇到下雨路滑吃水就成了问题。再大一点,我就和母亲一起抬水,再后来我就一个人独自到老井担水。井台上放置有带铁钩的麻绳方便人们打水。记得初次打水时,我还闹过笑话呢,我看大人用铁钩勾起水桶后慢慢把井绳往井里放,待水桶离水面很近时,把井绳左右摆动几下,然后,向水中猛一扣,一桶水就灌满了,就收起井绳把水桶提上来。这动作看似简单,做起来却难。我学着大人的样子操作,手中井绳左右刚晃荡几下,水没打上来,水桶却“噗通”掉进了井里。正当我焦急无助时,恰遇打水的大人赶紧过来帮我把水桶从井里弄上来。我这才明白,原来打水也是有技巧的。以后,再打水时,我干脆把绳子一头绑在桶系上,不用再担心水桶掉进水里。花神听说了这件事,叫叔时不时给俺家挑几担水。

听老人说,老井的水是从小河渗过来经过地下层层过滤,清澈甘甜,常年不断流。夏天,井水清凉透心,人们挑水回家,一路上会有人截住,蹲在地上嘴对着水桶,大口大口地喝着清凉甘甜的井水解渴,喝足喝好了,起身抹一把嘴,惬意地说声:“咦,真得劲!”听说有一次,汉卿大伯挑了一担水,路上截住喝水的人多,还没走到家两桶水就快见了底,他只得又返回再挑。大娘正烧开锅,立等着着井水滤面条,左等右等不见大伯挑水回来,对闺女喜莲咋呼道:“等着使水哩,你去看看你爹个老东西,挑个水不像那乌龟爬?咋恁木材料。”闺女不敢怠慢,忙去瞅她爹。等到汉卿大伯挑水回来,把众人喝水的过程一说,母女二人差点笑弯了腰。一年四季,大人、小孩生饮井水也从没见坏肚子的。


家家户户都来老井担水(网络配图)

冬天,井水温暖直冒热气,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三三两两端着盆子到井边洗衣服。每年春节前,生产队派人下粉条,这是项技术活,不是人人都会的。我记得传顶叔就是下粉条的老把式。下好的粉条被弄到老井边用井水滤一遍。井边搭上架子,把滤好的粉条搭在架子上晾干。

皓月当空的夏夜,村里一些人难耐屋里的暑气,便来到水井边纳凉。老人们坐在井旁的石条上,惬意地摇着蒲扇讲述着往事。

这里也是孩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菜地逮蛐蛐、蝈蝈,捉蝴蝶、蜻蜓。有一年的春节,村里的小付哥俩和小伙伴们聚集在井边玩炮竹,哥哥突发奇想,把一个炮竹塞到一个小伙伴的“小鸡”里,点燃炮捻,炮竹炸响的那一刻,小伙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孩子们赶紧围过来,一看,都吓傻了。原来,炮竹把小伙伴的“小鸡”炸得血肉模糊。

......

老井无言,多少个岁月,如慈母一般,用它甘甜的“乳汁”默默哺育着乡民;老井如歌,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源源不断的井水,吟唱着美妙动听的曲子。

我爱听老井“吱扭吱扭”的抽水声,爱喝老井清冽甘甜的井水。老井,伴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然而,自从那条玉带般的小河逐渐干枯,老井也慢慢断流了。人们在自家院子打起了水井,但总觉得,自家的井水没有老井里的水好吃,味儿甘甜。人们怀念老井,这是深藏于心的一种情怀啊!

离家经年,我时常想起故乡的那口老井。每次回家,总会朝老井的方向张望,想再喝一口清冽甘甜的井水。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但还是抑制不住这发自内心的情感。

啊!故乡的老井,那一汪深深浅浅的水,时常流进我的梦里,清清的,甜甜的......


故乡的老井,那一汪深深浅浅的水,时常流进我的梦里(网络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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