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铁人+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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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雨季来了，下了两周的雨。“木兰”的尾巴扫过了深圳，刮台风下雨的日子百无聊懒！
往日夜晚，我们仨总会去海边走一走，看星光闪烁，让海风拂去一天的暑气。
今天呢？唉！风狂雨骤，只能窝在屋里，掩门生出一些颓废。
忙忙碌碌，喧嚣声渐歇，孩子们都睡了。我和铁人各自附庸风雅，他倒一杯薄酒，我做一份柠檬茶，他翻看手机，我翻阅红楼。
刚翻看到第一回，看到甄士隐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叹息了，对铁人说：“老兄啊，你和甄士隐是一样一样的人啊！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都是掏心掏肺竭尽全力地帮助别人。”
原以为铁人会谦虚一把，没想到他抿了一口小酒，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帮助的人可多了！”
“来来来！讲一个我遇到你之前的故事。”我逗铁人。
“说来话长，二十多年前……”铁人真的开讲了。
02
二十多年前，铁人刚刚毕业，在内地一所高中教书。和他一起分到这个城市里的，还有大学同班的五个哥们。
今天讲的是哥们儿阿锋的故事。
阿锋大学里面谈了一个对象，俩人一毕业就结婚了。
那个冬天，阿锋升级做了父亲，孩子刚出生十天，这丫忍不住兴奋，请铁哥们几个来家里喝酒。阿锋的丈母娘也在家，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炒了一桌的菜招呼他们。灯光下，孩子笑得香甜，老人热情利索，铁人几个人喝得醉醺醺方回，临走时，老人送他们出门。
屋外，雪落了一地。
第二天凌晨六点钟，铁人瑟缩着准备起床上早读，突然接到阿锋的电话，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快来，哥！我丈母娘没了！我可咋办啊！……”
这……怎么回事呢？铁人是高三班的班主任加两个班的科任老师，有早读加一上午的课，硬着头皮先给领导请假，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去阿锋家。九十年代，贫穷的小地方，一辆车都找不到，铁人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北风中狂奔，破棉袄里都是汗。
原来，阿锋的丈母娘住的房间里，放有一煤火炉。那天晚上，天实在太冷，屋里全部是密封的，阿锋的丈母娘煤气中毒了。早晨，阿锋起床准备上班时，发现丈母娘已经僵硬了。
03
接下来，阿锋有一摊的事儿要处理：
第一，他不敢让自己的老婆知道。因为老婆还在坐月子，身体不好。
第二，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岳母娘家人，特别是小舅子，未婚。因为丈母娘给自己看孩子，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自己会不会被打残？
不久几个大学同学也来了，加上铁人四个人。大家都是刚步入社会，没经历过事儿，硬着头皮出主意，分工之后开始行动。
先喊120，把丈母娘送到医院吧，告诉阿锋的老婆老人生病住院了。再打电话，让阿锋老婆的弟弟妹妹速速赶来，就说人在抢救。
然后通知阿锋妻子所在学校工会，告诉真相，希望学校工会能派人来照顾母子。
120来了，直接把人送到了太平间。
中午妹妹和妹夫来了，抱住娘亲就是嚎啕大哭，一声声“娘”啊，催人泪下。阿锋的岳父很早就去世了，是她的丈母娘把三个孩子拉扯长大，现在刚刚熬出头，就这样的方式匆匆离开了人间。
傍晚妻弟才赶过来，扯着阿锋的衣服，俩眼圆瞪：“你把我的娘弄哪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娘还没花到我挣的一分钱呢？”……几个同学赶紧拉开，抱住肩膀，安慰再三。小兄弟冲进太平间，对着母亲亲了又亲，然后用头撞地，一声声哭喊，一声声对命运的质疑，让人无法不动容。
铁人和几个朋友让他们先发泄一会，尽情表达痛苦，在一旁跟着默默流泪。
04
阿锋丈母娘老家在湖北，离阿锋现在上班的小县城有好几百里。
等痛苦的情绪稍稍舒缓，一行人要商量接下来处理后事。先联系老家，通知亲人让先准备迎接亡灵，这里高价雇了一辆灵车，铁人和几个同学抬着逝者上了灵车，连夜往家赶。
夜色汹涌，天昏地暗。
一路上亲人不免悲痛欲绝，铁人几个也是劝了又劝，终于熬了几个小时到家之后，又是一番哭天喊地，撕心裂肺的场面。
铁人讲至此，几度哽咽，用纸巾擦干眼泪，才继续回忆。我不敢打断他，他是一个用情很真的人，此时估计他的心又回到现场。
把亡灵送归故土之后，铁人把身上仅剩的几百元钱塞给阿锋，并一再安排，能花钱的别心疼，把事办好是目的，老人入土为安是重点，老婆孩子我们会轮流照顾，不用担心。
坐上灵车往回赶，回到小县城，已是第二日的凌晨四点。他们都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没正经吃一口东西。
先去洗浴中心，洗掉奔波一天的尘埃。从洗浴中心出来，几个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铁人踩着积雪去单位上早读，又继续新的一天。
05
一恍，二十多年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又一恍，醉眼中，是酒杯里晃动的人生。
铁人慨叹，古人说雪上加霜，或者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是有道理的。
因为穷，所以愚昧，因为愚昧，所以倒霉，因为倒霉，所以悲惨。
煤炉子会中毒为何不警惕？因为天冷，平时没事，想着那天也没事。
为何不买房子带暖气的？因为这种房子贵，买不起，还是穷。
唉！该死的墨菲定律。
春风只觉得世事无常，悲欢易换！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