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

      明天朋友结婚,这似乎是一个还不错的呆在家里的理由。

      睡到七点二十醒来偷了一波蚂蚁森林的能量,照例应该七点准时的,这是朱哥督促我养成的其中一个相对还不算失败的习惯。其实本能够早一点的,好像夜里听到好多声可怕的猫叫,隐隐害怕了一会儿,把家里的门从里往外想了一遍,是否都关好锁好,才又懵懵睡着。

      村庄并不一定都是安静的,尤其是如今的村庄,路上过往的车、屋檐叽喳的鸟、爷爷一贯的捣鼓、邻居一家人的忙和……刷牙的时候,听见爷爷在叫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听见我应他,但我还是想答应,无比响亮的答应,我知道爷爷应该是要去出礼了,我刷着牙走出来,就看见爷爷站在花坛上,透着窗户向屋内叫,我已经站在外面看着他了,他也不知道,爷爷耳朵不好,我就在边上摆弄手势敲打扶手,终于见着了,他说他把前门锁上后门留着,午饭前还会再回来一会儿,重复了两遍他的话,他想我能听得更明确一点,然后就推着三轮车走了,也不过问我的别的什么,昨晚就说过家里有两桶泡面。

      确实是有点饿了,从冰箱里拿出爷爷昨天指给我看的菱,剁成了一半一半的,也没了锋利的角,太阳底下有几个长出了白绒的毛,我挑了出来,丢在旁边,正准备找些看起来能吃的吃起来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又回来了,看见我坐在门口,就念叨着说自己忘拿耳机(助听器)了,带上耳机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放的一排实心的菱,我指给他看上面细细的绒,说已经发了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就听见他说让我去把这些菱放锅里再烧一下再吃,出门的时候他还强调了几遍让我烧完再吃,还说让我别扔了,他还一个没吃呢。关于这些菱,爸爸昨天就打电话跟我说过这是中秋节的菱了,让我跟爷爷说不能吃了,让扔了。我不想听这些话,爷爷不会扔,他向来特别节俭,这些菱还是我中秋前夕听见院子外的叫卖声说想要吃的,爷爷就买了十块钱,还记得当时妈妈在一个个挑菱,爷爷直接抓了几把放进了袋子里,他说小生意不容易,有什么好挑的,爷爷以前是做豆腐的。关于这些菱,我也舍不得扔,因为爷爷一个个切好,一个个擦洗干净,时间不买账,爸爸不买账,我买。吃三个,五个,,也没什么大碍。发了霉的挑出来扔掉,虽然也只是外壳表层的霉,其余的我还是准备再放锅里烧一下。

      想着午饭没有着落,一个人也没啥好烧的,就跑去邻居家,聊会儿天,终于等到说让我中午在那儿吃饭,就爽快答应了。只要我一待在老家,爸爸就会打来好多个电话,吃饭的时候也不放过,我一直感觉乡村里男性的家乡情结比女性要重的多。中午的饭菜自然很好吃,爱吃的虾、流着黄儿的大闸蟹、家乡的大蒜炒蛋、特色红烧老鹅、红绿的青椒牛肉,再配上一锅冬瓜海带汤,吃饱喝足。茶余饭后,跟师傅(大妈)、三奶奶聊聊天,家常里短,夫妻相处,感觉结婚后,自己看人的视角发生了变化,越来越从个人延生到夫妻到家庭,还会聊聊婆媳关系,我喜欢跟她们聊这些话题,因为我觉得很原生态。三奶奶问我啥时候走,要给我带些豆粒走,聊天的时候她正在扒豆粒,我说不要,我不想老年人费很多事,虽然你的接受他们也会很开心,但是我不接受也会有很多人接受的,所以也并不差我一个。上次中秋回来买了点月饼给三爷,三奶奶就一直放在心上,看到我也总说过意不去,老实说我心里还挺愧疚,因为我买的次数不多,想的次数远远高于买的次数。老家人很多,大多数是亲戚,我觉得不止是亲戚,很多关系是胜于亲戚的,他们对我来说都挺重要,因为他们,我从未孤独过,一直快乐自由,他们渐渐老去,自己现在生活虽没有特别富达,时间上距离上也没有那么方便,但是还是可以从岁数大的开始稍稍做点什么,不止于物质。

      吃完饭回来,爷爷也回来了,想告诉他我在三奶奶家吃过午饭了,他在床上应该是要睡觉了,耳机也没带也没听见我说话,就告诉我说他只喝了一点酒。说着我也走回房间睡了,睡到三点多起来,爷爷也正要出门,其实不是巧合,是我听见爷爷三轮车的声音就立马走出来了,他说你中午饭也没吃,晚上烧点吃吃,我大声告诉他我在三奶奶家吃过了,晚上去他们家喝粥。

      晚茶的时候,我就河边上随便坐坐走走,门口的路要扩宽了,河边的菜地要被填了,听三奶奶说这块菜地我爷爷搞得特别肥,河坂上经常会有些小缺口,爷爷总是会用烂泥再一点点弄平整。门前的地没了,也不能让往后的菜没着落,爷爷就在后面巷子边上整菜地,已经开始有一排排的小菜了,他还用一根根小矮竹竿子把菜地圈了起来,用绳子把竹竿子连起来,即便是菜地,看起来也特别雅致,虽然旁边是厕所猪圈。

      晚饭喝了两碗粥,小菜是冬瓜gu烧豆粒,特香,我开玩笑跟师傅说,多学着点腌这些小菜啊,过个二三十年回来,你们不会弄我们就都吃不到这个啦。吃完聊了会儿我们就一起去姑奶奶家串门了,顺便饭后消化一下。晚间还是有点凉意的,我也就随便拖了个鞋,姑奶奶一家子也刚吃完收拾桌子,随便聊聊明天我的行程,告诉我怎么走比较方便;聊聊谁家的谁年纪轻轻的不在了,把这个毛豆壳子给他们家鸭子还是什么牲禽吃;还絮叨着说这个蟹壳子弄碎了给鸡吃,补补钙……说说聊聊也困了,想着爷爷也该回来要找不到我了,就想着准备回去了,没一会儿就听见爷爷在外面叫我了,问他咋知道我在这儿的,他说找了几家没找着就找到这儿了。爷爷骑着三轮车,我并排在他旁边走着,晚上相对比较安静的,我们爷孙俩可以清晰的对话,问问他人家晚上摆了几桌;问问他出了多少礼;问问他晚上喝了多少酒……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但是我知道老人需要有个人跟他分享这些。回到家锁好门,想起了个事来,关于爷爷关于花的,公公白天打电话问我爷爷上次给他的花种子现在可不可以种下,会不会到冬天冒叶子禁不住严寒,爷爷说这花只有春天温度适宜才会冒出来,然后又讲了很多的注意细节,怎么种,怎么疏泥,怎么撒土。

      爷爷一个人在家,种白菜青菜,种芋头,种大蒜,种韭菜,种红豆,种山芋,他会收很多很多的种子,遇上熟悉的人路过家里,会问:你要不要种子。

        奶奶不在了,他又爱上了种花,路过的人总会多看几眼这花,他还是习惯收好多好多的种子,问路过的人:你要不要种子。

        那年春天,爷爷给我们做了一个篮球筐。

        那年夏天,下着大雨,打着雷,爷爷在田里还没赶回来,我哭着要去寻,后来爷爷回来了,看见我哭成这样,大骂了我。

        那年秋天,爷爷给我们做秋千,还会用稻草在秋千上捆一个坐垫。

        那年冬天,又要向往常一样喝豆浆,我觉得我真的喝够了,特别难喝,居然还要在里面放上金果。

        那些年,无数个早晨,坐在爷爷的扁担下,吆喝着去卖豆腐。听别人说,以前我们家的楼房就是爷爷的豆腐堆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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