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林河的鱼 · 牛奶

一九七二年，我5岁，从呼市的姥姥家来到锡林浩特，再从锡林浩特去锡林河边的跃进公社团结四队找我支边的爹娘。

从″大城市"呼市来，五岁的小丫头，从清晨激动到下午四点，才看到拉我们去的马车，第一回坐马车，还是四匹马拉的车！这车前面高，后面低，我紧紧拉着姥姥，手软腿软的从车后面上去了。马车辕上有一匹马，前面有三匹马，辕马是大青马，前面三匹是枣红马，比现在的宝马奔驰气派~

辕马脖子上背上套的有套包，绳子，前面三匹马从脖子上累累垂垂一段段，一股股的绳子顺下来到车辕这，看着真复杂，待我们坐好，车老板(赶车师傳)利落地跳坐上车辕，长鞭一挥，叭叭，马车踢塌、埸塌地沿着锡林河边青青漫漫的草原，向北出发，去四队。

那时的锡林浩特远没有这样大，只有一条街，没十分钟就到了野外。那时生态好，绿菌菌的前后左右，一尺多高，黄花绿草，间或紫花，粉色的打碗碗花，恣意开放。

路是马车，牛车在草上趟开的，特点是三条线，中间有一乍宽是有青草的，绿绿的，两边各有两乍宽让车轱辘压成平板，黄土路在太阳下泛着白光，我坐在车中间，看着马尾巴在健硕滚圆的马屁股中间翻飞，四匹马一个节奏，″跨跨咵"的向前奔，打着小哆嗦。

现在敢四边看看，车向正南方奔驰，左边高是青山丘陵，绿草萋萋，起伏蜿蜒，没有树，右边一马平川，远处时隐时显闪着亮光一路跟随我们的是河一一锡林河！

远处的草挺高，一大片一大片的，后来知道那叫芨芨草，盐碱地反到很茂盛，得儿得儿、叭叭，跨跨跨，马车走得匀，车上的几个大人聊得欢，满眼的绿，一望无际，一望无际，这样才叫一望无际。

突然，没有汽车，不见行人，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前进，左前方老远看见一棵大树，孤伶伶，单个个，耸立旷野中，树干粗壮，树冠阔大浓密，远远的看上去很是突兀，听得大人说，呀，一棵树到了，一棵树？原来这地儿就叫一颗树。

是三刻，还是五刻，说不清了，看着太阳徐徐西落，草的影子都拉长了，周边的草好像和路过的不一样了，不齐整且有烟火气。

一路上听姥姥和大人说回了爹娘家就有牛，有小牛，可以挤牛奶，牛奶敞开喝，激动的心，昐望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哈哈，哈哈，不用他们说我也看到了，路前方，左边，三几个柳芭圈起的圈，好多牛，大牛，小牛，有角的，没角的秃头牛，黑的，黄的、枣红的，一片白一片黄的花牛，有的牛高大健壮，有的娇小点，大牛有被拴住的，绊住腿的，小牛都圈在圈里，大牛在外边，有人蹲在牛肚子下面挤奶，我眼都不够用，手紧紧扒住护板。

突然，看见一头黑牛，面北朝南，撅起尾巴，手腕粗的，雪白的牛奶从后面喷射而出，也没人看见，牛奶都掉在地上了，我指着牛声嘶力竭的大吼，姥姥！姥姥！牛奶，牛奶，牛奶都洒了，牛奶都洒了！车上的人一楞，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没笑的背过气去，啊呀，啊呀，孩子，那是牛尿尿呢，牛尿尿呢~~，牛尿尿呢~~哈哈哈~~哈哈哈

终其几十年，那夕阳暮蔼下，摇曳的青草，柳芭的牛圈，模糊的挤奶人，大牛，小牛，秃牛，怒射出的″牛奶″，哞哞的叫声，牛圈的味道，轮下的车道，历历在目，细节也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