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背锅（一）

“来让一让，快让一让！”一阵叫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身着急救字样衣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一张平板床慌张的往急诊室跑着。“小徐，你先去看一下，我这手头马上结束了就过来。”陈宇说着，示意我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看这个样子是很着急的患者，所以我也没耽搁，赶紧拿着听诊器就跑了过去。“病人现在什么情况？”我习惯性地问着，同时开始检查病人的状况。“车祸伤，患者失血性休克，目前意识不清。”我一边听着他们说着，一边开始查体。患者腹部大面积瘀斑，看样子是经受了巨大的撞击伤，头部，四肢满是血迹，右侧胳膊开放性骨折，隐约能看到白色的东西，应该是骨头。“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拍拍患者的肩膀问了一句，但是没有任何应答。“车祸伤，失血性休克，血压70/40 mmHg，脉搏110次/分，但是细弱，意识不清，右上肢开放性骨折，腹部剧烈撞击伤，看样子有内出血，可能存在脏器破裂。”看到陈宇来，我心里总算踏实一点，尽可能多的汇报着我检查的情况。“家属在哪？”陈宇问了一句，这时我才想起来，光顾着查体，都没问家属在哪，病史也没问。哎，医学小白还是有点欠调教。“家属还没来，交警那边应该通知家属了，我们先把人送来的。”急救人员的一句话算是帮我解了围。“赶紧完善检查，让普外、骨科赶紧来会诊。细心点，这个比较麻烦。”陈宇还没说完我就赶忙按着他的安排落实着各项工作，陪着病人赶紧完善CT、血象、超声等检查。普外的医生来的很快，建议尽快手术。

“患者家属不在，没人签字怎么办？”我问了陈宇一句，他眉头紧锁，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只要推进手术室，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谁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连这身白大褂都要从此over，就算救活了，遇到奇葩家属，也可能会有各种问题。但是不救，每个人都过不了自己的内心，毕竟眼前的这个人还有希望，就算一丝希望，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去期待奇迹。人们都说医生就不能太感性，因为这不是一个可以感性的职业，过多的情感会影响一个医生的专业判断，这样很不专业。但是我觉得如果一个医生如果没有对病人的情感那么肯定也不是个好医生，因为这个医生在我看来起码是没有温度的。“找一下武主任吧，这个我们也做不了主。陈宇也不敢擅自做主，便拉着我一起到了武主任办公室，把难题留给了主任。“患者家属还有多久能来，这人家庭状况知道吗？”武主任拿着患者的检查单，皱着眉头问道，“不清楚，意外车祸伤，交警那边在寻找家属，肇事司机也在找。救护车送来的，就患者一个人，意识模糊，问不出多余的东西来。”陈宇回答着主任的问题，也在期待着一个答案。而我则站在旁边不敢出声，这种情况也不是我这样一个小医生可以决定的事情，能做的就是遵嘱执行。虽然我很同情这样一个生命，但是我也很清楚，在这种场合我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在陈宇面前唠叨两句还行，在武主任面前还是有点胆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她的严肃？或者是实习医生面对主任时天生的胆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我是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的。不过我也很钦佩她，果断干练，而且专业很强，行事雷厉风行。“做吧，我和院里报备，就算以后有问题，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这不符合我的职业道德。”武主任没有多余的犹豫，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深入人心。我们医院仁心的名字可能也是这样一种意义，我们畏惧生命，但更珍惜生命，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但要真正做到这样却又真的很难。“明白，主任，我们赶紧去安排。”陈宇说完之后便赶紧跑到普外科医生那说着什么，距离太远我听不见，但我能看到普外医生脸上的犹豫，毕竟我们急诊也做不了人家的主，但是既然武主任愿意和院里报备，也就多一个人承担责任。普外医生再次检查了一下患者，估计患者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不做手术可能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患者最终还是被推进手术室。

那一天的工作很多，但是我没感觉到多累，心里一直都在想着那个患者，可能我也真的担心他的手术，一方面毕竟是自己接诊的，另一方面，我也真怕出什么问题。看不到也就算了，真的到面前也做不到不在意。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我特意跑到普外科问了一下那个患者的情况，医生说腹腔多发伤，手术很难做，失血很多，但好在有惊无险，患者目前还在ICU。听到这个，我也很庆幸，这一天的工作也没白忙活。

“我看你上哪弄那么多钱！你说你爸，从来没补贴咱啥钱，这下倒好，咱还得拿那么多钱去给他治病。我看还不如撞死算了，一了百了，这以后要是好不了，还得伺候他，花钱不说，还是个大负担。我看我跟你这日子没办法过了，你说我咋这么命苦，咋就嫁给你了。”ICU门口一个中年妇女的叫声引得很多家属围观，的确在病房这样一个安静的场所，这些话显得尤其刺耳。从话语间我估计就是下午那位患者的家属，看得出来他们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不过这素质好像更不好。女人还是在那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打男的几下。而那个男的蹲在地上一句话没说。“您好，这里是病房，请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患者休息。”我有点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严肃的说了句。一般家属对于医生还是比较客气的，这种提醒一般会被采纳，毕竟在医院谁也不会傻到去得罪医生。不过这次我好像有些失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影响别人休息啦，你们医生就光知道挣钱，什么时候管过病人的死活，我这老公公手术花了那么多钱，你问过我们意见没有啊！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老娘还轮不到你来管，要管把你们管事的叫来。”女人略带方言的语气丝毫没有含糊，对着我就是一顿说，有点泼妇骂街的姿态，这一下倒是把我给搞懵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关键还是在人家普外的地方，万一给别人惹出什么麻烦我又不好收场。但是在内心我还是要把这个女的吊打无数遍，一万只草泥马在她身上呼啸而过。“请你注意点影响。”纵使我从来也没吃过这亏，要是在医院外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倒是要和你一决雌雄，但是现在穿着白大褂，我是五指山下的孙悟空，能做的就只有忍。说完我就想走，但是这女人倒还不依不饶了，拉着我的衣服，“你别走，俺正好问问你，这手术费你们不能让我们自己掏吧，早知道这么贵，俺们肯定不在你们这做手术。”见过无赖的，这种还是第一次，不管我内心多么操蛋，但是我现在就只想赶紧走，这女人看样子我今天是惹不起，只能想办法赶紧跑。“你们这是急诊手术，救命的，要不是手术及时，可能老爷子命都没了。你们不感谢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说到钱的事。”女人见状，更是扯着嗓子喊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扯钱的事情，你是觉得我不给我老公公花钱吗？你这医生血口喷人，坏了我的名声。叫你们领导出来。”女人的不依不饶还是惊动了普外的医生，而我也更着急挣脱女人的双手，便用力一拽。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这女人一看就是老手，在我挣脱的同时顺势就躺在地上，两手拍着地板，两脚胡乱蹬着，喊着：“哎呀，医生打人啦！医生打人了！”这简直一顿操作猛如虎，留下小生二百五。这操作简直秀的我一脸懵逼，站在那竟然连解释都忘了。

“您好，我是普外科主任，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去我办公室说。”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这句话无疑是救命稻草，我顺着声音看去，五十多岁模样的老医生正扶起地上撒泼的女人。“谁要给你去办公室，就在这说！你们医生打人还不让人说啦。”女人看到主任来了，似乎也受到鼓舞，起码说明她这样闹是有用的，更加耍起无赖。“在这你躺在地上也不是说事情的地方啊，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办公室说。”主任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那女人看了看远处的摄像头。女人看到摄像头也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毕竟刚才的一幕幕全被摄像头拍了下来，而且这时候医院的保安也赶了过来。想了想，索性爬了起来，“去就去，但是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说完准备跟主任去办公室，走之前还不忘朝着蹲着得男的踢了一句，丢了一句“窝囊废”。而主任也示意我赶紧走，不要再这再纠缠了。

我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主任和女人离开得背影，两边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家属，内心此刻已不是愤恨，我也说不出来是啥感觉，哎，以后小心点吧，这次真是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