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有时风雨
“钓鱼时别贪睡,坐得要稳,瞅得要准,出手要快。”垂死的老猫只给儿子困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撒手人寰了。这话困困已经听过无数遍,早就腻了。
第二天,太阳已经照到屁股了,困困才挣扎着起床。它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欠身把手伸进鱼篓里,想找条鱼来填饱肚子。令它失望的是,它连一条很小很小的鲫鱼也没摸到。恍然间才意识到,妈妈已经不在了。于是它拿起鱼竿,背起鱼篓,慢慢吞吞地来到了小河边。
困困蹲下来,手握鱼竿,眼睛盯着水面,嘴里不停嘟哝着妈妈留下的话“钓鱼时别贪睡,坐得要稳,瞅得要准,出手要快。”就等着鱼上钩了。可是鱼儿们像商量好了一样,尽管困困焦急地等了很久,也没有一条鱼来咬它的钩,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困困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它匆忙起身喝了几口水,才暂时缓解了饥饿。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困困感到又累又困。说起来困困真是一只特别爱睡觉的猫,它恨不得把每天吃饭之余的时间全部用在睡觉上。实际上,在老猫去世之前,它也确实是这么干的。此刻它想:钓鱼实在太累了,不如先躺下来打个盹吧。于是,它放下鱼竿,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睡起觉来。
一群鸭子来河边游泳,它们“嘎——嘎——嘎”不停地说说笑笑;两只小兔子在草地上一边“咯吱——咯吱”啃草,一边聊着家长里短;枝头的乌鸦,像个多嘴的妇人,一刻也不停地说这些无聊的话,聒噪地狠;一只刚出生的小山羊好像刚学会了走路,“咩——咩——咩”地走来走去,一点也不嫌累。困困睡觉的本领真是无人能及,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丝毫不对它造成干扰。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铺满整个河面,美丽却又难免有点哀伤。一天过去了,困困一条鱼也没有钓到。它摸着瘪瘪的肚皮回家了。
接连三天,困困都没有钓到一条鱼。只能靠吃一些妈妈留下来的鱼饵,才勉强没有被饿晕。
第三天傍晚,当困困又一次从睡梦中被饿醒的时候,河边的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鱼。”
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只浑身皮肤都皱巴巴的老乌龟,困困赶忙说:“那么太感谢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拿一件东西跟我换吧。”老乌龟说话很慢,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这个......你想要什么呢?”困困很困惑。
“随便什么,只要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呃,让我看看”困困打量了一下自己,赶忙把老猫用草绳给它编织的鞋子脱下来,递给了老乌龟,反正像这样的草鞋它还有很多双。就在它交出小草鞋之后的一瞬间,鱼篓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鱼。
困困回家后美美饱餐了一顿,然后把剩下的鱼晾干,过了七天不用钓鱼也不会饿肚子的生活。吃饱了就睡觉,别提多美妙。只是它常常会梦到老猫不停地絮叨着“钓鱼时别贪睡,坐得要稳,瞅得要准,出手要快。”这让它感到一丝惭愧,可是想到钓鱼那么难,睡觉又那么惬意,它释怀了。幸福的时光有点太短暂,七天之后它不得不又一次拿起鱼竿,背起鱼篓向河边走去。撑起鱼竿没多久,困困的眼皮又开始打驾了,于是它又呼呼睡起大觉,一觉睡到日薄西山。
“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鱼!”惆怅之际,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
困困二话没说,把妈妈用柳条给它编织的小草帽递给了老乌龟,然后便背着满满的一篓鱼回家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困困靠着妈妈留下的一些小物件过起了吃喝不愁的生活。因为妈妈给它留下的东西实在很多,有无数双小草鞋,很多顶小草帽,挡风又遮雨的蓑衣,挂在脖子上叮当作响的小铃铛,合身的小坎肩,暖和的小棉袄......它只需拿出其中一样交给老乌龟,就可以优哉游哉地吃上七天。唯一让它感到郁闷的是,它总是梦到老猫不停地絮叨着:“钓鱼时别贪睡,坐得要稳,瞅得要准,出手要快。”
毫不费力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往常这个时候,老猫早已攒下好多又香又劲道的小鱼干,备下像小山一样堆得老高的柴火,准备过冬了。而现在困困什么也没准备好。它顺手拿起一顶小毡帽,准备去换一篓鱼吃。此时困困的家里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和一个鱼篓、一根鱼竿。呼啸的北风打在身上,有些刺骨,它顺手把小毡帽扣在头上,一下子暖和了很多。不知怎的,它突然想起老猫,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如果老猫还在该有多好呢,至少还可以给它织个毛衣什么的拿来换鱼吃。
北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来,冬天终于还是来了。此时,困困的屋子和鱼篓也已经被换成鱼吃光了。它拿起鱼竿,瑟缩着疾步往河边走去。一只还忙着往树洞里搬运坚果的小松鼠见到困困,忍不住问:“猫小弟,你要拿着鱼竿去哪里?现在河水已经结冰了,明年春天再去钓鱼吧。”
“哦......我只是去看看。”困困头也不抬地继续往河边走去。
老乌龟收下了困困的鱼竿,又给了它同样多的鱼。不过因为鱼篓已经不在了,这些鱼被堆在了困困暂时栖身的草丛里。困困饱餐一顿,打了一个悠长而又满足的嗝,窝在草丛里睡着了。
不过,它的梦从此变得空空如也,老猫再也不会闯进它的梦里,再也不会絮絮叨叨地说那句它不爱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