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张芒不恨将军，绝无可能。”梁小哥点出了云澜心中的疑惑。
作为那场震惊天下的京城公案当事人，云澜不会傻到认为张芒会忘记那等深仇大恨。
毕竟亲儿子当街被打死，父亲又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宰辅，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唉，跟着郡主混，三天饿九顿。”真的也是怪了，年长安好像从出现在云澜郡主面前到现在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
而且好像每次干架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这三天饿九顿的说法，好像也并没有冤枉云澜。
“朝廷已经动手了，西顾城已然是待不下去了。唉，我还没来的及领略天下第一文采风流之城的风姿，这便要离开了。”
梁小哥和年长安厮混这两日，别的没学会，说话反倒文绉绉起来。
“既然朝廷动手了，又天下不能去的，又何止是西顾城。”
云澜看着西顾城门方向，高大宽阔的城门古旧沧桑，熙攘的人群有些木然。
她不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突然再跳出几个杀手，男的或女的，道士或是尼姑。
总之是为了杀她就是了，这样的生活要过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好像这天下哪里都去不得了。”云澜有些怅然，皇帝陛下杀她只需要一句话，而她连活着都得用尽全力，这抄家灭门的血海深仇，要何时才报得了。
“天地不留，就去凉州。”春庭吟诵出这句当年传遍天下的凉州募兵词。
这一路上云澜几乎昼夜都在昏睡，梁小哥又是个天马行空的性子，她早有疑问。
镇北王在凉州是何等声望，云澜又是在凉州长大，只要到了凉州郡主必然无事，甚至有希望结果岳松大旗，到时候策马南下就有可能颠覆朝堂。
不料云澜却摇了摇头，“这天下最去不得的就是凉州！”
“为何？”
“先不说现在的凉州主将是皇帝赵焱的心腹之人，就算是我父亲当年的部将，我此刻前去岂不是害了他们。”
“老一辈的叔伯但凡留在京城的尽数被赵焱斩杀于朱雀大街，五十三座军侯府一夜之间变成鬼蜮。”
“分散在各地的叔伯们又哪里躲得过赵焱的杀心，现在我岳云澜无根无基，凉州旧部若帮我，一定难逃被绞杀的下场。为救我父亲一人，京都凉州血已经流了太多，我此刻去凉州，就等于再逼着他们去死。”
云澜从来都不是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小儿女，她生于凉州长于凉州，有些事情拼了命都要做，而有些事，杀了她都不能做。
“啪啪啪……”年长安面带微笑，不轻不重的拍手。
“郡主能有如此想法，不但是凉州的福气更是天下的福气，为王者，绝不可以用下属的血染红锦袍绶带。”
“只是朝廷出手，想是赵焱已经动了灭门之心，总不能一直这样逃亡下去，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
变卖了马车的众人已经各自换上了马匹，西顾城人文荟萃，自然少不了北蛮运来的骏马。
虽然不是什么名马但也神俊异常，尤其是不花钱的马，骑着分外的香。
“想不到你长得浓眉大眼也能干出这等鸡鸣狗盗的事情。”
春庭一脸嫌弃的看着一身正气的年长安，偷东西的她不是没见过，可偷了东西还一副理所当然的确实少见。
“不是，你到底是怎么一次性偷出这么多马的？”梁小哥也有些好奇，毕竟马这东西他不是一个钱包一壶酒。
而且马市的人也不少，这样堂而皇之的把马牵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场的人全都是瞎子。
“四匹马，且不论值多少钱，你就算挑着偷也不能一次性牵出来啊。”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我年长安久负盛名，难道连几匹马都搞不到吗？”
年长安义正言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四匹骏马不是他偷的而是重金购买的一般。
“我昨天想了一夜，想活命，得去幽谷。这幽谷距西顾少说也得几百里，没有马如何去的了？再说这一路追杀也少不了，有马，逃起来也快点。”
“臭不要脸！”春庭一路上少说也骂了年长安三五十次了，犹自觉得不过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澜早就听闻幽谷，据说谷主沐轻尘有经天纬地之才，修为近仙，天上人间来的也去的，和神仙也没什么两样。
有弟子三百入世，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均为个中翘楚人中龙凤。
可幽谷所在却没人说的清，连幽谷出身的弟子都含含糊糊，一说是幽谷其实是神妙阵法的法相天地无迹可寻，一说是幽谷根本不在人间，沐轻尘也非人间之人。
可这般秘密在年长安口中却如稀松平常一般。
“你是幽谷的人？”梁小哥看着满身烟火气的年长安，这也与想象中的世外高人差别太大了吧。
“应该算吧，去过。”年长安挠了挠头，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你去幽谷偷东西了？”梁小哥不是在开玩笑，他觉得以年长安的偷技和离经叛道的性子，就算去幽谷偷了哪个女弟子的肚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嘛，勉强算偷，但又不能全算，毕竟……”年长安正要开口解释就被春庭接过了话茬。
“你这人，不会是惯犯吧，你不是出身富贵吗？还做过状元？莫不是有盗窃的恶趣味，好可怕！你肯定还有其他变态的爱好！”
……
西顾城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驿道尽头，城外青草离离，微风刚刚好。
城内的夕阳照进青梅吴家的窗棂，当代吴家主吴清泉如释重负，身前的家奴满头大汗也是喜形于色。
“走了？”
“走了，小人亲眼见几人骑马出城，奔东北方去了。”
“东北方？除了无边草原就是荒漠和大孤山，那里有什么值得去的？”
“小人不知道，确实是去东北方向了。”
“吴正，其他的好说，郡主绝对不能死在西顾城。否则这满城都得陪葬，咱吴家也跑不了，所以你还得跟紧一些，得亲眼看到他们彻底出了西顾地界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