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发明使我们的人生延长了三倍, 因为我们在里面获得了至少两倍不同的人生经验。”——《一一》
杨德昌,台湾著名电影导演,手握“社会的手术刀”,用一百七十三分钟的电影——《一一》,把人生解剖给我们看,也凭借该片获得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电影围绕简家一家人的日常展开,从刚出生的宝宝到垂死的婆婆,贯穿人生命的各个阶段,涉及上学、工作、家庭、婚恋各个方面,全方位的人生图景展现在我们眼前,几乎每个人在其中都能找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一一》很长,将近三个小时,零零碎碎,平淡无奇得让人有些看不下去,像极了我们的日复一日,平平实实地书写着生之不易。
刚出生的小表弟,人生起点的开始。一个崭新生命的到来,是上天带给成人的一份特殊礼物——成为了有孩子的大人。男人在得知自己有宝宝的时候,往往会显得异常而不知所措,有的焦躁不安,有的激动欣喜,有的甚至痛哭流涕。同时,责任与担当一下子也落在了初为人父的身上,那天,阿弟百感交集。没当爸爸前,阿弟觉得自己也是个孩子,可以潇洒地活,不那么在乎自己闯祸,上面有妈,有姐,有姐夫,可以不成器,可以向姐夫借钱,可以花天酒地。可在医院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孩子时,欣喜之余,也开始恐慌害怕,自己成为了孩子的爸爸,要成为孩子心中无所不能的英雄,担心自己没有能力,不能照顾好孩子。在孩子满月的酒席上,旧情人云云像上次婚礼那样又来了,闹了一场不愉快,小燕抱着孩子去了岳父家。
阿弟像很多爸爸一样迷茫了,焦虑了,成为父亲,对很多男人来说,是成长中一个异常艰难的课题。《请回答1988》中成东日说:“爸爸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爸爸,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曾经为人子女,如今为人父母,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做父母,第一次当爸爸,往后一生都在学习当爸爸。
女孩子总喜欢欺负的小男孩,这好像是小学定律。女生比男生发育早,更成熟一些,小学的女生在同龄男生面前喜欢当个小大人,以自己为主,喜欢装领导风,小学时班委们也大多是女生。女孩子天生其实也是很淘气的,喜欢开玩笑,喜欢去挑逗男孩子,没有什么拘束。但是渐渐地,我们家长、老师,社会对女孩子的要求越来越多,也较为苛刻,淘气与顽皮专属于男孩子,女孩子要听话懂事,要温柔安静。学有余再学门艺,成为多才多艺的女生。
初恋让人最难以忘记,是最美的回忆,那时青涩懵懂的天真,那时情窦初开的小兴奋,还有很多事情都被贴上了“第一次”的标签。婷婷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在试衣镜前比划来比划去,爱得小心翼翼,却满心欢喜。初恋就这样一点点笨拙地学会懂得,外加许许多多好奇装扮了青春。
但把初恋一直走下去的概率太低。简南俊和阿瑞的爱情就是这样,那是年轻气盛,不愿委屈自己的意愿去学女友和家人想要他学的专业,离开了初恋,最后却活成了不愿想成为的自己,而初恋已不在身边。如果早知终究这样,当时干嘛还要分开?分手后的悔恨,每当想起,就像挨了一记耳光。
膨胀的商业环境,功利的职场,放不下自尊的人,不适合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我们有时也迷糊,分辨不出自己哪一句话说的是真。老实人简南俊在圆滑的职场中显得格格不入,没什么事时常常一个人插上耳机,尽可能不掺和不正当的交易。他对公司很是失望,在抄袭成风的市场下,同事们漫不经心,不是在走神就是在吃东西。就在他对事业也很迷茫,对公司很失望时,在给植物人婆婆的诉说中,他也表达了自己的苦闷:“现在每天睡觉起来都会觉得一点把握也没有,好像说好不容易睡着了怎么又把我弄醒呢?让我去面对那些烦恼,一次又一次。”
遇到了来谈生意的大田,两人的世界观相符,趣味相同,交往也渐深,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惺惺相惜。然而就在准备谈定签约后,接到公司电话:已经和抄袭大田的一家公司签了,赶快找个借口摆脱掉大田回公司。简无语了:诚意可以装,老实可以装,交朋友可以装,做生意可以装,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成人的职场世界中,到处都有老油条,简南俊失望透了,疲惫地回国,大病一场。
中年人简单纯粹的快乐早已逝去,学会带上了假面具,分不清真实自己,无数的烦恼随之,还要淡定演戏。
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不是原来的所爱。影片的开始就是阿弟的婚礼,新娘小燕已大着肚子,情人云云也来了,三人就这样一直在影片中纠缠不休。从影片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大家觉得小燕不是个好女孩,阿弟奉子成婚的可能性更大。婚礼上的久别重逢,简遇到初恋情人阿瑞,在日本的最后一夜他说她说他从没有爱过其他人。爱情的遗憾是没有步入婚姻,而即便当时以为嫁给了爱情,婚后也许有一天会发现对面的人并不是,婚姻有时可能真是爱情的坟墓。正如张爱玲所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家庭中往往没有什么大事,但生活的琐屑累积,单调到抑郁,让人难以呼吸。敏敏每天对着植物人婆婆讲述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现,她每天跟母亲讲的都一模一样:早上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又做什么,几分钟就讲完了。于是她崩溃了:“怎么只有这么少。我觉得我好像白活了。我每天像个傻子一样,我每天在干什么啊?” 每天活的没有自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被掏空,一辈子就这样白活了。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过着,人生的意义又在哪?上山修行回来后发现,自己和植物婆婆没有什么不一样,人生哪有那么复杂。
想起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因触犯了众神被惩罚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次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看似无意义,而其实是一场修行。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重复的,能够忍受重复而平淡的日子,这也许就是生活最大的意义。
老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年岁增长后,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历,活着的意义也就成了等死,我们害怕的不是怎样老去,而是怎样活着。很认可俞飞鸿说的:“人最开始老是从心老的,皱纹与青春有关,与美丽无关。”我们害怕焦虑的是内心老去,没有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历经人生波澜,看透世事纷扰,生活没有了新鲜感,我们主动或被动地坦然接受,从容或不从容地老去。
一生很短,一生很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一”是一个生命在另一个生命上不同形式的重复,本质都是一样的,这也许就是生活。正如影片中简南俊所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有个机会去过了一段年轻时候的日子。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真的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