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丨人间便利店:游走在“正常”边缘的人,在便利店相遇

1.

古苍小姐,今年37岁了。

从18岁开始,她就在同一间便利店做兼职。没有一份全职工作,没有结婚,甚至没有一次恋爱经历。在许多人看来,她都是个有点怪怪的女孩子。每当有人问她:“你为什么还在打零工?”或者“你怎么还不结婚?”她的回答总是:“我的身体不太好。”


古仓小姐人生的1/2和父母、妹妹一起度过,其余的1/2和白色町站前便利店绑定。便利店融进了她生活的所有方面,可是她选择离开了这间便利店。因为她发现,无论怎样努力,她还是“那边”的人,和“这边”的世界格格不入,她和正常世界的唯一连接点就是便利店了,最后她又回到了便利店,不过换了一间新的。

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一天24小时里,有大部分时间在和他人发生各种各样的关联。上班、回家、购物、乘车,“我”生活在“我们”的世界。

几千年来的人类社会,衍生出了一套有关“正常”的标准。

每个人把自己装进这个方框里,一个挨一个站成一排。个别的圆形显得格外突兀,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自觉脱离,离群索居,成为孤独的少数人;或者把自己的边缘磨成方方正正的,和其他人变成一样的。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那些以“正常”自居的人,常常变成这个标准的卫道士,不断铲除与已有标准不同的人,或者将他们同化。

在这种“正常”的体系中,一位30多岁的女性,至少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者结婚生子,回归家庭生活。从这个维度来看,古苍小姐是“不正常”的。她偏离了在一定年纪范围内就业、结婚、生子的标准轨道。

2.

在思维方式上,古苍小姐也常有“不走寻常路”之惑。

她对事物的判断常常出自直觉:解决问题,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手段,发脾气、伤心流泪或者找帮手之类都是无用功。这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体现,当大家都在吐槽便利店里员工稳定性差,有些兼职店员不够敬业时,她的内心竟没有丝毫波澜。

她很少有情绪,不会真的愤怒,不会悲伤,于是也很难和他人发生共情。但即使在几十平米的便利店里,也有一个“情感生态系统”。

为了在这个环境中不显得太过于突兀,古苍小姐会有意识地根据周围人的特质去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

之前共事的店员讲话声音温柔,她就降低自己的音量。这次的同事泉小姐喜欢拖尾音,那就综合一下她的讲话风格,同时融合进了店长讲话大声的特点。截取每个人的一小部分特点,用这一共同特质和他/她取得共同语言。

“没被治好”的古苍小姐,生活圈子在规则简单的便利店里,每一件事、每个流程都是熟悉的,吃饭、睡觉都是为了便利店。和周围的人相处,也是一种生存技能的学习,通过不经意的模仿,和他们变成一样的人,从而获得认同感,成为这个群体的一份子。

这样听起来,有点像变色龙。每换一拨同事,就会悄悄转换一下个人风格。在外形、语言、着装上与外界妥协,达成某种共识:你看,至少我们看起来差不多。

但这些只是表面,在内心深处,她从未真正改变。父母和妹妹一直希望“她能治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她让死乞白赖、满口胡言的白羽先生和自己同住,成为“宠物”般的寄生虫。但在“这边”的人眼中,即使白羽先生糟糕到了极点,但好歹是个男人,古苍小姐有了男朋友,离“正常”的生活便不远了,连最关心她的妹妹也觉得姐姐快要治好了。

3.

古苍小姐知道,白羽先生只是她抵挡外界审视眼光的挡箭牌,而白羽则以此作为交换食物和居所的条件,双方只是平等交易的关系。

他们互相看穿对方,又彼此鄙夷。白羽挑衅式的言辞对她来说,毫无火药味,反而会津津有味地观察对方讥讽时的神情,看穿他内心的虚弱和无力。

古苍小姐游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但不代表说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相反,她是一个极具洞察力的人。

从微笑便利店离职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自己与便利店的连接原来如此脆弱。这间开了18年的便利店,看起来好像没变,但除了建筑本身,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个遍,最后连唯一的老员工也离开了,微笑便利店彻底完成了它的一轮循环。

但她又离不开便利店,便利店的规则于她而言,是相对简单和易于接受的。便利店之外的世界,规则太含蓄、太复杂。

短暂休息之后,换一家新的便利店,继续原来的生活方式,在“便利店的声音”里重复熟悉的工作流程。就

像一只鸵鸟,把头伸进这一堆温暖的沙子里,外界的纷扰,似乎也都和她无关了。


鲁迅的小诗《自嘲》中有两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对于其他店员,甚至于商品来说,便利店只是个中转站,通向未来生活的方向,结婚、就业、被消费、死亡。

唯有“我”,亦即村田沙耶香笔下的古苍小姐,便利店成了终点站。除了这里,偌大的世界中,没有可以喘息之地。

它是“我”的小楼,也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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