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儿俩女，年关将至，他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岭 - 草稿

打这个标题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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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图上所见，周围都是麦田，空无一物。他的房子是简易材料搭成的棚，夏天不耐热，冬天不防风。

我不知道这个小破屋通不通电，能不能接水，我只知道，九十多岁的他独自一人死在2019年的年关。

我还知道的是，他的俩儿俩女就住在附近，无人来问。

这张图是我从我妈的朋友圈看到的，那时候我正在家里过寒假，叔叔阿姨在我家聊天，谈到这个老人。

他们说：房子别拆了，就让那几个不孝儿不孝女的儿女最后也把他们赶过来住。

他们说：太可怜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应该是冻死的吧，那房子根本不挡风，冬天冷死人！

他们说：我去看的时候，他都冻硬了，也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看他死的那样子好像是想干什么。说不定是饿死的，九十多岁了，哪能自己做饭哦。

我当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种虐待老人没有人管么？村里那些官不应该把他儿女叫过去问话么？这不是犯罪么？甚至……警察也应该把他们抓去啊？

可这些，我都不敢问，我在他们心里只是个小孩子，一个23岁了只会念书的小孩子，我问了也没人会在意没人来回答。所以我打听，我询问，然后，在到达学校后，我和我妈说，我准备写下这件事。

他们提起这老人的生前事。

其实村里的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老人了，农村的老人，更何况是亲生儿女都不愿意照料的老人，其他人更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他们被抛弃，被嫌弃，被赶出去，然后悄无声息的隐藏起来，从小儿子家的仓库到大儿子家的阁楼，或者就像图里的那样，独自一人躺在要拆而没拆的破烂小棚里，等着死。

他很久没出来过，有人说记得曾一个夏天看到他，想来是因为棚子太热，又没个风扇或空调，他耐不住了，就颤悠悠的走来村政府门口。

那是每个村里都会有的服务中心，有医院，有半年响一次的大喇叭，有农村淘宝。那边的房子房檐前伸，可以遮点阴凉，偶尔也会有过堂风，算是能解点暑热。所以他就搬了个小凳坐在那，来来往往，应该也没人会和他打招呼。他九十多了，耳朵嘴巴应该都不好使了。

倘若能白天过来坐坐应该也会好受些，可他儿女嫌弃他丢人，硬生生把他又赶回那个破屋子里。

我想可能是因为村里常有闲言碎语，他们看这老人太可怜必定会咕哝一番，说他儿女不孝，说他们没良心，这就传到他某个儿女耳朵里。他气呼呼的跑过来，说他在这里坐着丢人，让人家看到背后嚼舌根，让他赶紧回去。

他年轻时候可能脾气盛，可是他现在只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像个到处躲藏的影子，像个没人要的破碗。

他果真，就没有再来过了。

之后也没人再看到过他。

写到这里，我应该加上感人肺腑的话，去指责歹毒的不孝儿女，去可怜这位孤独受虐的老人，甚至可以引入法律，去普及养老义务和责任，去告诉老人能够享受的权利。可是我不想。

我想就这样结束。就像他的生命那样。

我把这个事说给一个朋友听时，我问他：你说那个九十多岁的老人，黑暗中听到破屋子外的鞭炮声，会想什么呢？

他沉默了好久，说了一句：会想死吧。

嗯。

于是，他死了。一个人，死在年关，死在荒郊野岭里。

写于2019年3月9日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