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鞋

圣诞节,天冷,西北风呼呼地刮。

莫宴把自己裹在套子里,严严实实的,不让一丝风钻进来。可他还是心情不好,脚冷。按理说,不应该冷,他穿的已经是很厚实的鞋子了。可莫宴还是觉得冷,脚底板仿佛快冻僵不听使唤了一样,他直想蹦一蹦。但看到这么多同事和领导在边上,还是强忍住了。

莫宴是做销售的,经常要在外面跑,今天降温降的厉害,他本想前两天已经把该拜访的客户都走过一遍了,今天就偷个懒吧。可昨晚半夜接到电话,总部有领导今天要到他的片区走访。莫宴做这份工作两年了,初时很有激情,但公司告诉成长,一天一个变,搞的前线的他们也晕了头,一来二去就没了激情,成了混吃混合。所以,莫宴想,就不能让人安生地过个圣诞节吗,让老板陪领导就好了,我不如找个由头休息了算了。但终于挨不住家里那口子一个劲赶他出门:你过什么圣诞节,你不去,要是出什么问题,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要扣奖金啦,还要还房贷呢。

莫宴无奈,穿上最厚的鞋,出了门。

终究还是被总部的大爷揪出了毛病,一个点一个点地指出问题。莫宴小心翼翼地找了各种理由应付,不敢看老爷们的脸。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他透过眼角瞥见了自己老板阴沉的脸色,还想起了家里的唠叨。

直娘贼,这鬼天气,我一定要重新去买双鞋,再厚的,全毛的。莫宴心里暗骂。

在这煎熬和挣扎中,终于送走了几尊大神,莫宴都顾不得都留下了什么指示,甚至没跟老板打个招呼,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大步流星,边走边搓手跺脚,仿佛要把这大半天没有蹦跳的连本带利都补回来。

这鬼天气,脚都冻僵了。他总算痛快地骂了出来。

我的脚大概是全身上下最娇贵的地方了吧,莫宴想。从小到大,他的脚似乎都跟别人不太一样。三伏天别人穿露趾凉鞋,人字拖,他穿球鞋板鞋还要带上不薄的袜子。冬天别人穿球鞋板鞋不薄的袜子,莫宴却在纠结应该怎样让自己这双金贵的脚离开有温度的被窝或者烤火炉。

莫宴去的是城市里最大的卖鞋的地方。各种鞋子琳琅满目,售货员热情洋溢。他一个店连着一个店的看鞋,时而走马观花时而凝神细看,耳边绕过嘈杂的推销声。这个鞋子是今年新上的,最新流行款啊。这个有折扣,8折,两双7折。厂子倒了,全场大促销啊。莫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有一张张疲惫的轮廓,从一楼转到5楼,又折回一楼,仍然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吸引住他,逐渐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眼睛里也看不清楚到底看到了什么。

莫宴怅然若失,完全没有看到一双让他觉得暖和的鞋,一眼看去就知道和家里鞋柜里的都一个德行。他无奈,心想,换一家店再看吧。

从卖场出来,莫宴掏出手机埋头开始找路。边看边往前走,猛地被什么踢到了什么东西,生疼生疼的。当脚冻得都没了知觉,再来这么一下,实在别提多酸爽。

原来莫宴已经偏到了路边,踢到了一根路边的钢管。旁边是一个修鞋摊,坐着一个老头,胡子已然花白,坐在寒风中有点瑟瑟发抖。最引人注意的,大概是他手里拎着的那只鞋了,似乎是塑胶的,晶莹透亮,薄的能看清楚鞋底里面的印记。

莫宴一脸疑惑,这个天,这种东西能穿吗。但还是赶紧道歉,对不起大爷,没注意看。

老头顿了很久,半天没说话,隔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句:你要买鞋吗?

对,这里面没有看到想要的,准备换个地方。

这里是全市最大的地方了,还没找到你想买的,大概你只能买我的了。

莫宴有点惊讶:你的?哪儿呢?

老头努努嘴,扬了扬手里那只透明的奇怪的鞋。

莫宴:大爷,你别逗,我赶时间,脚都冻僵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跟没穿鞋似的,站在雪地里,脚上一丝的温度都感受不到?老头说话的速度很快,说的时候,直勾勾盯着莫宴的脚。

莫宴觉得,脚上越来越冷,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手上不自觉的,去接老头递过来的那双透明的鞋子。

 年轻人,知道吗?我在这里卖了很多年鞋了。都是我家老太婆亲自做出来的,做工精细,冬暖夏凉,她负责做, 我负责卖,刮风下雨我都出来的。你看,多漂亮,还不贵,比你们那些个满是绒毛的鞋实在多了。

听到这里,莫宴居然觉得自己脚心都开始冒汗了,身上汗毛都开始竖起来。这天还没全黑啊。

 莫宴不由自主的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一个小时以后,莫宴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家门。

一个声音响起来,回来啦,累坏了吧。怎么这么气喘吁吁的,洗手吃饭啦。

莫宴低头换鞋,才发现哪有什么透明的鞋,分明还是自己的毛绒鞋。女人这时递过来一个盒子说,大冷天还出去挨冻挨骂,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那是一双白的几乎透明的鞋,像树胶,又不像,仿佛能看到鞋内的纹理。

女人说,据说这是最新科技,冬暖夏凉,这下你不用担心啦。

莫宴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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