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长途汽车在村东口207国道上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我一眼就看到秋推一辆三轮车立在路边。她也看见了我,顿时笑开了颜,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三轮车上放了一把椅子,我把行李包丢进车里,一抬腿就坐了上去。秋骑上车,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闲聊,一会儿功夫,就把我载回到了家里。

        出差在外,如果没有直通济源的火车,我每次回差都是这样从远方归来。

        她说:“你回来了,我夜里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当年,她和天儿住在中道街的老院子里。因为村镇规划,三间土坯瓦房拆了一间。旧油毡遮盖着露出了头的屋脊。风雨之中,油毡布像彩旗一样飘动。砖头垒砌的不到两米高的院墙给人增加的不是安全而是恐惧。夜里,老鼠在楼板上疯狂地走秀。它们经常从“T台”跃上床头,一路小跑着拥抱她们娘俩。

        秋怕鼠,怕贼,也怕鬼,更怕静夜中院子里发出的任何奇怪的声响。晚上睡觉,为了给自己壮胆,她把菜刀压藏在了枕头下面。

      第一次出差调研市场,我五十余天才回来。

        秋说:“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天儿怯生生地望着我,竟然不大敢认了。我抱起了他,他没有像在电话里那样“阿溪、阿溪”地使劲儿喊着名字与我亲热,彼此之间似乎有了陌生的感觉。第二天早饭时,我对天儿说:“你再不叫爸爸,我可就要走了哦。”我作势往门外走,他“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幕,刺痛了我的神经,常使出门在外的我归心似箭。三年以后,我不再四处奔波。天儿胆怯的眼神是我归来的决心。

        陪伴是父母给予孩子最好的教育方式。这些年,我和天儿一起学习了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课程。他中午习惯夹一本书回来,课堂上不理解的知识就在午饭前后与我探讨。我见证了天儿成长过程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我现在以家教糊口,这是天儿给予我多年陪伴的一种馈赠吧。

        每天辅导完学生,夜已经深了。归来时,只要看见后窗透射出来的点点灯光,我就感到一种温热的力量溢满了胸膛。我轻按了三下喇叭,听到了家里小狗儿的狂吠声。

      秋打趣道:“我像咱家的小狗儿一样,都被你训练成条件反射了。你的小喇叭滴滴一响,我仿佛坐在弹簧上,“嗖”地一声弹了出去。我刚打开门,正好你也到家了。”

        前些天,我惹恼了秋。夜里归来,无论我如何使劲地按着喇叭,她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胆量随着怒气也越变越大。大门虚掩着,却难以掩住归来时我落寞的心情。

      我对秋说:“你急急跑过来开门,探出头,咧嘴傻笑的样子,就如小熨斗熨着我一样,温热又舒坦……”

        我喜欢归来时这瞬间的享受。

                                              2016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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