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在遭受重大灾难,遭遇重要生活事件或精神压力而又无法克服时,容易产生心理危机状态,即产生焦虑不安、痛苦的情绪,常伴有绝望、麻木不仁及植物神经症状和行为障碍。近两年,由于受新型冠状病毒的影响,很多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危机。作为心理工作者,我们如何做好心理危机干预的工作?
格式塔取向心理危机干预的主要观点
危机干预需要系统的视角
格式塔即整体的意思,整体往往大于部分之和。危机干预所要处理的问题不仅仅是症状本身,更应该关注心理危机形成的生态环境体系。不同人群暴露的环境不一致,其问题的呈现模式也各有区别。危机干预首先应立足系统的视角,分析和判断危机产生的复杂环境,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心理危机的产生,还原事实的真相。
危机干预需要立足于现象学的视角
格式塔心理咨询源于现象学的认知论,即主张抛开个体的主观假设和经验,通过现象描述还原事物的真正本质。在危机状态下,个体往往会陷入强烈的情绪反应,失去对身体和环境的基本知觉,从而形成对自我和环境的虚假认识。因此,在危机干预中,心理咨询师应立足现象学视角,始终保持自我的开放态度和强烈的好奇心,把干预的重点集中在“是什么”的描述上,这样才能提高个体对自身问题的觉察力,真实面对危机所造成的困扰。
危机干预需要立足发展和人本主义的视角
格式塔心理谘询整合了人本主义的发展观,认为人们在面对困难时具有解决自身问题所需要的一切潜能,强调个体自身具有不断趋向成熟并创造满意生活的发展趋势。人要成熟,就必须在寻找自身的生活方式中发展出为自己负责的行为模式。危机干预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消除症状本身,而是要重新启动个体自身的潜能,助其做出对自己负责任的行为选择,从而达到心理的平衡状态,保持心理健康。
格式塔取向心理危机干预的具体建议
注重此时此地的觉察
提高个体的觉察力,是格式塔心理咨询的基石,因为人类天生就会以某种方式应对危机或灾难。在危机干预中,心理咨询师要重视当事人对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事情的非语言感受和知觉。心理咨询师可以通过鼓励来访者停留在此时此地、提升或扩大其对当下体验的觉察,把其觉察聚焦在那些被忽视或回避的方面。从而让其逐渐觉察到意识之外的体验,更好的了解自我,了解自己的需求。心理咨询师可以运用下列语言,引导来访者对自己的身体、周围环境及自己的想法保持精准的觉察,即格式塔的“三维一体,精微觉察”技术:你现在感觉怎样?我注意到你说话语速有些快,身体有些僵硬,呼吸有些急促。你是否注意到这些?你能听到些什么?当你说话时,眼泪夺眶而出,你想到了什么?
慎重处理情绪问题
在危机状态下,个体往往容易陷入极度情绪状态中,如极度悲伤、焦虑、恐惧或警觉的状态。如果个体处于该状态下,干预往往是无法进行的。同时个体可能也会面临随之而来的生命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格式塔心理咨询的首要任务是降低来访者的痛苦程度,直到来访者情绪稳定并能建设性的解决问题。咨询的目标不仅仅停留在躲避症状或“忍受”症状,而是要创建所谓的“安全应激”或达到“情感容忍限度”。运用放松技术、扎根练习和宁静意象等技术,帮助当事人保持适度的情绪唤醒水平,从而保证干预的顺利进行。如果来访者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中,心理咨询师可以这样引导:现在,请你把双脚放平,体验双脚扎根大地的感觉,闭上双眼,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慢慢地吸气,直到不能再吸入为止,保持一会儿,再慢慢地呼气。这就是格式塔的“扎根练习”技术,由此循环调整呼吸,直到当事人情绪平稳,再开展下一步的干预。
发展支持性资源
发展支持性资源是格式塔取向危机干预的一项关键技术。在发展个体支持性资源的过程中,心理咨询师可以关注多个可能的领域,如躯体状态、态度或信念、关系模式、自我照料和自我加工等,其中最基本的支持是加强当事人此时此地与身体感受的联结,心理咨询师通过邀请来访者关注自己的呼吸、身体感受等,让来访者体验自己的力量,加强自我支持。另外,发展关系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心理咨询师可以鼓励来访者利用可获得的支持性关系,如伴侣、家庭或朋友等。良好的咨访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关系支持。在来访者感觉心情低落时,心理咨询师可以这样引导:在你的生活中,谁最爱你并支持你?谁是你的学习榜样?谁是你的精神支柱?现在,请你回到刚才所描述的困境中,想象当可以支持你的人就和你在一起时,他会对你说些什么?这就是格式塔的“想象中同伴”自我支持技术。
格式塔取向心理危机干预的流程。
危机干预的第一步是描述,描述是一种“看见”,纯粹而有力。格式塔心理咨询中的描述建立在现象学的基础之上。
心理咨询师对来访者保持充分的共情与抱持,与来访者形成协调稳定的对话式关系。心理咨询师关注来访者的语言、情绪、躯体表现,并自我开放给予反馈,让来访者对自我有整体觉察。心理咨询师可以询问来访者“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哪些记忆比较突出?危机事件发生之后的48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你的反应是怎样的?”这类问题,促使来访者对自己遭受的危机事件展开具体而充分的描述。来访者的这些答案构成了危机发生以来受害者故事的核心。这里的描述是为了看见来访者当下的状态,心理咨询师要精准的把其所说的信息描述出来,帮助其觉察,引导其回归当下。来访者只有回归当下才能回归其最真实的状态。
危机干预的第二步是体验。如果来访者能够体验自己的焦虑状态,那么其焦虑情绪就会降低。如果心理咨询师能够精准觉察并呈现来访者在当下的情绪和感受,那么可以让来访者待在这种感受里充分加以体验。
告诉我,你心里很着急,也很慌,没有关系。你可以试着让自己先待在这种很急很慌的状态里。
体验和感受自己的情绪是与自我接触、直面自我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来访者并不愿意投入其中,所以心理咨询师对自访关系的建立要有所评估和觉察——咨访关系是否让来访者觉得足够信赖。在危机干预的短瞬时机中,恰当的自我开放和精准觉察是建立关系的关键。
危机干预的第三步是释放,它是一项富有艺术性的运动。在深入体验的过程中,来访者被唤醒的压抑情绪会带来爆发性的表达需要。来访者充分表达情绪是一个必要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来访者可以用语言表达,也可以融合艺术性的表达方式。示例如下:
对,你可以试着说出来,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对,你也可以把它唱出来,用一首你觉得最合适的歌把它唱出来。
在格式塔取向心理危机干预中,释放这一部分的关键是不开展接下来的实验工作,不寻找未完成事件;以危机干预为核心,帮助来访者表达压抑的情绪,恢复富有觉察的理智状态。
危机干预的第四步是巩固。没有什么比专注呼吸更容易让人接近当下了。这个步骤主要开展扎根练习、躯体觉察、心理觉察和呼吸训练。来访者的被压抑的大量情绪得以释放后,心理咨询师可以帮助当事人稳定情绪,使其恢复到平衡的状态。
接地练习:把双脚放平,身体靠在椅子后背上,吸气,感受吸进体内的凉气。用嘴慢呼,感受呼出来的热气,循环做几次呼吸放松,再体验心里的感受。
呼吸训练:闭上双眼,开始注意你的身体及其感受。此时将注意力放在你的呼吸上,留意胸腔的起伏。注意每次呼气和吸气……让呼吸顺畅自然……按照自身呼吸的节奏……现在尽量让它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平静,关注你的呼吸、关注身体的感受……
危机干预的第五步是转化,真实可靠的转化基于当下的稳定。首先,在来访者恢复到平衡状态后,心理咨询师要与其探讨现在的变化,由变化所带来的实际改变,引发其新的觉察与思考。例如,我们已经聊了一段时间了,可以说说你此时此刻的感受有什么变化吗?其次,心理咨询师对来访者的正面反馈进行强化。例如,你说得很对,我能感受到你的变化和你内心生出的平和。最后,由来访者完成进一步的巩固与升华。
在这个阶段,有些来访者恢复理智状态后往往能自我调节认知水平,适应环境。但有些来访者存在原本固化的内射信念,其对未知的焦虑依然存在。
对此,在危机干预的过程中,以化解危机为主要目标的前提下,加强心理资源建设。
危机干预的第六步是资源。在来访者回看自我变化的过程中,心理咨询师要帮助来访者寻找这个过程中的支持性资源,促进来访者调整自我,并引导其将注意力转向创造性调整。例如,你能打电话过来,让我看到你很有想改变的动力。在你诉说的过程中,我能看到你的觉察非常好。可能很多危机干预的老师在这个过程中会询问,怎样能在这种艰难的情境中寻找来访者愿意认可和能赋予其力量的资源呢?
在现象学的视角下,在“我-你关系”的过程中,面对一个被关在小黑屋的孩子,他会告诉你答案。例如,我可以让自己蹲在角落里,用椅子挡在我的身前,这样四面就可以被紧紧围着,然后我用双手抱着自己,我就会感到心里踏实一些,害怕少一点。
作为心理咨询师,你是否愿意看到他,看到弱小的他在那时能够给予自己支持,是否愿意珍视每一份苦难,在苦难中看见人性自始至终的力量?
资源就在现象中还原,在“我-你关系”中发掘,在解构中看见,在建构中产生联系。
危机干预的第七步是意义。意义的创造是生命本质的厚重所在。当我们和当事人一起看到每一份的支持性资源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给这些资源一个容器,即稳定的载体,使其成为来访者可以调动的力量所在。支持来访者面对创伤事件,通过叙事过程,将淡化的感官记忆带入意识、思维中,启动心理能量。而这个载体就是“意义”。
我们在一生中会经历很多:成长、学习、交友、工作、结婚、生子……当我们愿意面对每一段经历,有力量面对每次体验时,意义的创造与联结会让我们丰富自我的概念。
危机干预的第八步是行动。行动是恢复个体的自我掌控感,寻找未完成的动作或行为。随着对来访者工作的展开,在来访者出现退行时,心理咨询师可以在其情感容忍阈限内使用小椅子、双椅子、放大、重复等技术,促使其更多的表达与接触。通过“导入-叙事-图像-退行-表达-接触-道歉-成长-回看”的技术路线,心理咨询师可以帮助来访者处理未完成事件。
心理咨询师通过情绪释放技术,使当事人恢复内在的平衡,在变化中探寻资源,在意义中丰厚自我。心理咨询师和来访者一起探讨接下来可以采取的行动,投入当下的活动中,恢复对自我的掌控感。例如,你愿意为自己做些什么?你可以给父母打个电话,你可以听听音乐……
当然,这一阶段的活动并非要强制要求来访者履行,对处于危机状态中的个体,心理咨询师更多时候依然需要给予其支持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