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48］| 孟佗的升官发财之道——“舍得”

十月三十日，日食。十一月，太尉刘宠免职。太仆、扶沟人郭禧任太尉。鲜卑入寇并州。长乐太仆曹节病危，汉灵帝任命他为车骑将军。不久曹节病愈，交还车骑将军印绶；仍担任中常侍，享受特进待遇，官秩中二千石。高句骊王伯固进犯辽东，被玄菟太守耿临打败后向耿临投降。

建宁三年（公元170年）

春，三月三十日，日食。

征调护羌校尉段颎回京，任命他为侍中。段颎在大西北征战十多年，没有躺在床上睡过一个安稳觉，与将士同甘共苦，深受将士们爱戴；将士们也都乐于为他拼死一战。所以他的部队能够屡建战功。

[点评]

身先士卒，是很重要的将道，也是段熲成功的关键。与将士同甘共苦，这是将领的领导力，也是团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夏，四月，太尉郭禧被罢免，任命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秋，七月，司空刘嚣被罢免。八月，任命大鸿胪、梁国人桥玄为司空。九月，执金吾董宠被控假传妹妹董太后懿旨，为自己办私事，下狱死。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归化中国，接受冠带，开置了七个县。

凉州刺史、扶风人孟佗，派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己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率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共三万余人讨伐疏勒，攻打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攻下，退兵。其后疏勒内乱不息，国王接连被杀害，朝廷也无力干预。

当初，中常侍张让有一个家奴，任管家，声势煊赫。孟佗家财丰厚，与这个管家结交为好友，倾尽所有馈赠他，对其他奴仆，也无所不至，没有一个遗漏的。奴仆们都受了他的恩德，问需要他们做什么。孟佗说：“我只求你们拜我一拜！”

当时，宾客求见张让的，车时常排着数百上千辆。孟佗去求见张让，到得晚，进不去，这时，管家带着众奴仆迎上前来，就在路上行跪拜大礼，然后一起带着孟佗的车进入大门。所有人都惊了，认为张让跟孟佗关系不一般，于是争相用珍宝贿赂孟佗，请他在张让跟前替自己说话。孟佗把收到的贿赂分了一部分给张让，张让大喜，由此孟佗被任命为凉州刺史。

[点评]

这孟佗把“只有舍才能得”的道理，运用到升官发财之道上，简直是炉火纯青。贪官污吏们可以拜他为祖师爷了。

建宁四年（公元171年）

春，正月三日，皇帝加元服，行成人礼。（本年十六岁。）赦天下，但是党人不在赦免之列。二月十三日，地震。三月一日，地震。太尉闻人袭免职，任命太仆、汝南人李咸为太尉。发生瘟疫。司徒许训免职，任命司空桥玄为司徒。夏，四月，任命太常、南阳人来艳为司空。七月，司空来艳被免职。

七月癸丑日，立宋贵人为皇后。皇后是执金吾宋酆之女。司徒桥玄免职，任命太常、南阳人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皇帝感念窦太后援立之功，冬，十月一日，率领群臣到南宫朝见太后，亲自奉上饮食为太后上寿。黄门令董萌乘机为太后诉冤。皇帝深深的接受，于是对太后的供养资奉，比之前丰富了。曹节、王甫深为厌恶，诬陷说董萌诽谤皇帝生母董太后，下狱处死。

[点评]

按照大汉祖制，皇后新立应该朝见太后，而窦太后被打入南宫后，灵帝都没有去探视过她。灵帝刘宏毕竟年龄小，天良未泯，是窦太后和她的父亲窦武迎立自己为帝，还是想报答这份恩情的。但宦官们绝不答应仇家有任何翻身机会的。董萌也就成了屈死鬼。

鲜卑入寇并州。

熹平元年（公元172年）

春季，正月，灵帝前往光武帝原陵祭祀。司徒掾陈留郡人蔡邕说：“我曾经听说，古代君王从不到墓前祭祀。皇帝有上陵举行墓祭的礼仪，最初认为可以减损。而今亲眼看到墓祭的威仪，体察它的本来用意，方才了解明帝的至孝和恻隐之心，不容废除。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点评]

儒家特别重视“礼”，所以司马光在此特意记载几笔，强调的是蔡邕的这句话：“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有些礼仪，虽然繁琐，但是不可省事去掉。

这个问题，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仪式感”。现代社会节奏快，大家都图省事，因此越来越没有礼节仪式。而礼节仪式没了，慢慢的精神也就没了，文化也就没了，事物的根也就没有了。

三月八日，太傅胡广薨逝，享年八十二岁。胡广周流四公，先后担任过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前后三十余年，历事六个皇帝，受到极高的礼遇，每次被罢免，从来没有在家呆满过一年，就重新升进，他所聘用的，大多是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公。胡广政事前例和朝政规章，都熟悉练达，所以京师有谚语说：“万事不理，问胡广；天下中庸，有胡公。”但是，他温柔敦厚，谨小慎微，常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没有忠直之风，天下人也因此轻视他。

[点评]

胡广这样的人，孔子称之为“乡愿”。在《论语》里，子曰：“乡愿，德之贼也。”这里引用华杉先生的评论如下：

什么叫乡愿，如果所有人都说他好，所有人都喜欢他，那就是孔子最痛恨的人——乡愿。乡愿，就是好好先生，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说神话，跟谁都亲热，跟谁都立场观点一致。因为人们的立场观点是不一致的，如果他跟谁都一致，那他一定是欺骗了其中一些人，或者欺骗了所有人。

君子见什么人都说一样的话。一个正常人，他总是要表达自己的主张，顺着自己的心意，找到自己的同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而如果一个人，他对谁都附和，对谁都取悦，跟谁都一致，他图什么呢？他肯定有所图，无非是欺世盗名谋利。胡广图的，就是荣华富贵，安全降落，对谁都取悦，所以虽然他有工作能力，又是老资格，大家还是轻视他。他呢，内心本来卑微，也无所谓。

《论语》还有一段：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乡里人都喜欢他，如何？不如何！

乡里人都厌恶他，如何？不如何！

不如乡里的好人都喜欢他，乡里的坏人都厌恶他。

一个人，他应该立场坚定，形象鲜明，表里如一，一以贯之，始终不变，这样，与我志同道合者，我们一起来！与我道不同者，我们敬而远之，这才叫个人。见谁都想取悦，或者色厉内荏，只要有利益他就能妥协，孔子说，德之贼也，那是贼。

五月十六日，赦天下，改元。

长乐太仆侯览被控专权骄奢，被收缴印绶，自杀。

六月，京师发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