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叫山娃的男子,乃晚清保定人氏,因父亲去世得早,和母亲李氏相依为命。
家庭少了父亲这个顶梁柱,可见孤儿寡母的生活是何其的艰难。李氏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扶养长大了,可因为家贫,直到28岁也没娶上媳妇。
李氏很是焦虑,便四处托媒婆给儿子去说亲。可对方一听她家的条件,便都一个个摇头婉言谢绝了。李氏除了叹息,也别无他法。
可每当看到和儿子同龄的男子,人家的孩子都满村撒欢跑着玩了,心里是既羡慕又悲凉,感觉老天不公平。
又过了两年,山娃30岁了。
这天,母子俩正在院子里搓着草绳,邻村的孙媒婆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李氏有点受宠若惊,以前都是她托媒婆去说亲,这主动上门来说亲的,还是头一遭。
李氏忙不迭地把她请到了里屋,并殷勤地为她倒了满满的一杯凉茶。
李氏满脸堆笑,急不可耐地问:今儿妹子亲自登门,敢问是有哪家姑娘相中了我家娃儿?
这孙媒婆兴许是真的口渴了,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角说:有倒是有一位,是杜村杜木匠的女儿叫杜兰,今年已26了,只是……孙媒婆似乎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李氏求儿媳心切,忙问:只是什么?
孙媒婆说:大姐,这终身大事我也不能瞒你,我就实话实说吧。这杜兰天生神经就有点毛病,时好时坏,正常时如常人无二般。犯病时,则情绪不受大脑控制,或打或摔或骂或呆笑,有时急了,连她亲娘都敢打。
山娃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这摆明了就是个傻女,怪不得这么大了都嫁不出去。我山娃就是再穷,也不能捡到篮里都是菜,娶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那还不被村里的人给笑话死了。
李氏说:儿呀,咱们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咱的家境摆在这,管她傻不傻,能有个女的嫁过来就不错了,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的。过了这村,可没那店。
山娃说:反正我接受不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
李氏有些不悦,板着脸训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想咱老李家到你这一代就嘎然而止,永远断子绝孙了不成?
山娃顿时哑口无言,他啥都不怕,最怕母亲动怒。过了一会,他有些无奈地说:好吧,那就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李氏瞬间转怒为喜:这才像话嘛!其实那病也没什么,只要咱们平常对她好点,尽量避免过度刺激她,犯病的概率其实还是很低的。
不过,孙婶。山娃转头对孙媒婆说:容我考虑一下,三天后再给你答复如何?
行,当然行,我这就回去跟杜家回话。孙媒婆爽快地答应着,内心其实却另有一番小九九:管你几天,只要最后亲事能成就好,到时自己就可以拿到女方的谢媒钱了,不要叫我今天白跑一趟就行。
山娃之所以要暂缓三天,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番打算。人傻就傻点吧,但总不能长得也像丑八怪吧!原本就傻,再加上长得丑,那自己还不得天天晚上做噩梦,在村里就更抬不起头了。因而他决定先去杜村明察暗访一番,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再行定夺。
第二天上午,他瞒过母亲,悄悄地一人去了杜村。杜村其实也不远,不到五里地,不消半个时辰,他便走到了。
可他并不知道杜木匠家具体住哪里,便在村口徘徊了起来。这时,有个年轻小哥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于是他赶紧上前询问道:请问小哥,杜木匠住哪家?
来人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他家什么人?找他干啥?
山娃迟疑了一会说:哦…我是他一远房亲戚,因多年末见,今天特地登门来拜访。
小哥说:是这样啊!随即用手指了指村东头说:倒数第三家,土砖房那幢便是。
山娃连忙谢过,然后朝土砖房走去。可他在杜家门口来回溜达了三圈,始终不见里屋有一个人出现,又不敢贸然闯入。因怕引起左邻右舍的怀疑,便又退到了村口继续观望。
不多一会,刚才那位小哥扛着锄头又回来了。见他还站在原地,东张西望,有些疑惑,遂上前盘问道:我看你鬼鬼祟祟,指定不像是个好人,你老实给我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然我们就去见官。说完,放下锄头,过来就要抓他的衣领。
山娃见误会大了,不免也有些紧张,赶忙捂住他的嘴巴说:兄弟,小声点,你可能误会了,我是这么这么回事。然后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了对方。
小哥努力地挣脱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何必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不过你小子艳福却不浅,人虽然有点傻,但长得的确还挺标致。
喏!--小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水井说:她等下就会出来挑水回去准备做午饭,你在这好好等着就行了。说完,拿起锄头就往家走去了。
山娃果真等了没一会,只见杜木匠家,走出了一个肩上挑着木桶的年轻女子。只见她身材修长,容貌俊俏,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更重要的是,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山娃看着整个人都呆了,这比他想象中的要漂亮太多了。
杜兰打好了井水,拿起扁担钩住了前后两只木桶,在她准备弯腰的那一刻,见有个陌生的男子,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不免有些微微泛红,她忍不住问道: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里的?是来我们村里做客的吗?
山娃这才回过神来,自知有些失态,忙掩饰说:不不,我只是偶尔路过,请问能向你讨瓢水喝吗?
杜兰爽快地说:当然可以,我们这的井水可甜可好喝了。然后放下扁担,拿起了水桶中的小木瓢。
山娃走过去,双手捧着木瓢,然后一饮而尽。完了,用手擦了擦嘴巴,盯着杜兰羞红的脸色道:果然够甜,就像姑娘美丽的笑容一样。
杜兰的脸羞得更红了,她慌忙拿过扁担,挑起水桶说:我可没功夫跟你闲聊,我还要赶回去做午饭呢。等会做慢了,怕是又要被我爹爹责骂了。
山娃望着她渐渐远去的婀娜身姿,心里泛起了满满地幸福感:这么漂亮的人儿,怎么都说她傻呢?然而她真的傻吗?我看着这不是挺好的。
回到家,山娃依然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把刚才亲眼看到的一幕,绘声绘色地给母亲描述了一遍。
李氏说:那感情好,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样,那我们祖上算是积德了,捡了个大便宜。
山娃说:看来孙媒婆的话不能全信,有点言过其实了。
李氏说:先不管这些了,你现在赶紧去孙媒婆家,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山娃说:对对,母亲说的是,这是最要紧的事。
很快,不出两个月,一方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一方急着娶进门,双方一拍即合,结婚的日期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婚礼这天挺寒碜,因为山娃雇不起花轿和鼓乐,只请了几个亲友,牵了头毛驴,就去把新娘子娶了回来。
酒席也只简单地摆了两桌,放了几挂鞭炮,几位亲戚加几个近邻,热闹了一天,婚礼就算结束了。
晚上,待所有的人都走后,山娃这才迈着微醉的脚步来到了洞房。当他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在微弱的烛光衬托下,新娘子显得更加妩媚和娇羞。
山娃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他不敢想象,这眼前坐着的妙龄女子会是他的新媳妇,感觉就像画中的仙女一样。山娃越看心情越摇荡,甚至有点小激动。
杜兰的眼神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微微地垂下头,双手垂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摆弄着一方粉红的小手帕。偶尔抬起头,冲他嘿嘿地傻笑两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山娃觉得时间很宝贵,浪费了等于是在犯罪。忙不迭地上前一把将她扳倒,嬉笑着与她相拥而睡了。
婚后,山娃整个人都变了,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下地干活也比以前更加有劲了。毕竟,一个青壮男子,直到30岁了才初尝了男女之事,况且还是个美娇娘,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说杜兰,婚后脸色也变得更加红润,就像大多数新媳妇一样,欲娇还羞。家务活抢着干,对婆婆李氏也敬重有加,一口一个妈,身前身后不时地叫着,李老太太脸上都乐得开了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杜兰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也逐渐地展现了出来。
有时,她会一个人安静地坐着,眼神发呆,嘴里不断自言自语着,喃喃说着一些他们母子似懂非懂的话。
有时,她扫着扫着地,会突然拿起扫把,追着母鸡一阵狂打,嘴里还嘟囔着:叫你随地拉屎,看我不打死你。
有时在灶房烧着火,她会突然把灶里的稻草抽出来,一边挥舞着,一边跳着,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真好玩,嘿嘿,真好玩。
吓得李氏慌忙放下手中的锅铲,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带着火苗的稻草,重新放回灶内,不无埋怨地说:哎呀!我的祖宗,这可使不得,一不小心房子都要被点着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
还有一件更离谱的事,婆婆李氏被她骑在身下扇耳光。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山娃从地里干活回来,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杜兰骑在母亲身上,不停地扇着耳光,并且地上还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
山娃大吃一惊,慌忙冲上前去,用力一把将她推开,把母亲扶起来,用手指着她吼道:你疯了,她可是你家婆,你怎么敢打她?我要休了你。
杜兰阴着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气恼地说:打的就是她,谁叫她拿刀来砍我。
山娃弯腰捡起莱刀,斥责道:你尽胡诌,怎么可能?李氏一边捂着滚烫的脸,一边叫屈说:天呐,她真的是疯了。我拿着菜刀从她身旁经过,是想去里屋割一小块腊肉回来炒菜。没想到她冷不丁,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拳重重的打在我脑门上,差点没把我打晕过去,然后就骑在我身上……
李氏越想越气愤,仗着儿子在场,也冷不丁怒气冲冲地过去回敬了杜兰一拳,把她打了个趔趄。训斥说:你是得了什么妄想症?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我拿菜刀去砍你,简直不可理喻。
山娃这才突然想起,原来孙媒婆说她傻是有根据的。犯起病来,逼急了,是个连亲生母亲都敢打的人。
可她这种病是间歇性的,时好时坏,情绪上来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所以山娃也就不忍对她过多的苛责。
晚饭过后,杜兰便早早地去里屋睡了。
李氏想起白天所受的羞辱,心里一直愤愤不平。年轻的时候受婆婆压制,大气不敢出,一直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原本以为可以彻底翻身了,没想到却被媳妇压在身下扇耳光。
见儿子还没有想去睡的意思,便拿了个小木凳坐下,和山娃合计了起来。
李氏说:你这个媳妇怕是不能再要了,得赶紧想个由头把她给休了。
山娃说: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休掉她是很容易,只是这往后呢,我们拿什么再去娶新媳妇?
一句话戳中了重点,李氏语塞了。
山娃接着说:一定要休掉她的话,也要等她为咱李家生了个儿子之后再说,这样就不怕别人骂咱绝户了。
李氏犯愁说:你们成亲都半年了,可她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该不会连孩子都不会生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在咱家真的一无是处了,只能是个累赘,还是趁早休掉的好。
山娃说:这事也急不来,也许时候未到,再等等看吧。
幸亏杜兰的肚子还算争气,几个月之后,还真的怀上了,结果生的还是个胖小子。这下可把娘俩乐坏了,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起初,杜兰对刚出生的儿子还颇感新鲜,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尽的所有责任。
可随着婴儿慢慢长大,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孩子免不了会又哭又闹,夜里时常还尿床。杜兰渐渐失去了耐心,表现得极为烦躁,对儿子非打即骂,有时下手还不知轻重。
这可把李氏吓坏了,宝贝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她这样打,心疼的要命。于是,李氏便把孙子抱了过去,和自己同睡。除了吃奶的时间,便不让杜兰有任何亲近的机会。
不指望她带孩子,也不指望她干活,吃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餐叫她了。从此,杜兰成了李家可有可无多余的闲人。
杜兰有时静静地在房里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时辰。等她饿了出来的时候,早已饭菜全空。
李氏也不闻不问,默默的抱着孩子去了里屋,全当没看见。杜兰只能饿着肚子,勉强喝几口井水来充饥。
自从杜兰生了儿子之后,山娃对她也越来越冷淡了。以前,不管杜兰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山娃都会尽量的迁就和包容。
现在,山娃已经失去了耐心,动不动对她进行呵斥,甚至用脚踹她。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山娃越是对她没耐心,她就越烦躁,越焦虑,越胡言乱语。山娃就越讨厌她,越对她不客气。至此,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形成了死结。
杜兰嫁入李家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由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不修边幅的弃妇。
这天,李氏把孩子哄睡之后,便提了竹篮去菜园子摘菜。等她摘好菜回来,房间里传来了孙子的哭声。
李氏挺纳闷:这才睡了多久,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于是,赶紧放下菜篮子,往里屋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杜兰抱着孩子疯了似的冲了出来,朝大门口跑去。
李氏忙大声喊道:你怎么又发神经了?快把孩子放下。
杜兰也不搭理,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跑。
李氏脚小,跑的慢。等她追出屋外时,杜兰早已没了踪影。
李氏一阵心慌,忙向村东头跑去。
山娃正在田里除草,抬头远远地看见母亲慌慌张张的向他跑来,预感大事不妙,忙迎上前去,焦虑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李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你…你媳妇又犯…犯病了,不知道把孩子抱到哪里去了?
山娃说:怎么会这样?
李氏说:我也不知道呀,孩子睡着了,我才出去一会,回来就看见杜兰抱着孩子往外跑。
山娃一听,有些恼火,拔腿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大骂道:这个疯婆子,三天不打,便上房揭瓦,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可他找遍了房前屋后,左邻右舍,都没看见杜兰的影子,急得他在巷子口团团转。
这时,邻居二狗子扛着锄头从他身旁经过,见他一副焦躁的样子,便问道:山娃子,你是不是在找你媳妇?
山娃说:可不是,你看见她没?
二狗子说:我刚刚从山里回来的路上,看见你媳妇抱着孩子往后山跑去了。
山娃说:真是个疯婆子,没事抱着孩子去那里干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山娃终于在后山的一棵柚子树下找到了杜兰。
只见杜兰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半岁的儿子趴在她身上东张西望。
山娃过去把孩子抱起,见杜兰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不觉更来气,用脚踢了她一下说:快起来,你要疯也要疯得差不多。这家里的床,难道没有这里的硬草地睡得舒服?
见杜兰没反应,紧接着他又踢了两脚,杜兰仍然一动不动。
山娃心头一紧,连忙放下孩子,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发觉杜兰已经没了呼吸。
山娃脑袋“嗡”地一声,顿觉天旋地转,这事来的太突然,令他始料未及。
他怎么也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暴毙了呢?
在他检查她身体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手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牙印处还渗出几滴暗红色的血迹,细看明显是被蛇咬的。这时,他彻底明白了,原来她是被毒蛇咬伤致死的。
山娃眼圈红润,双眼模糊,不禁潸然泪下。她人虽然有点傻,但在关键时刻,她却表现出了母爱的伟大。
纵观杜兰可怜短暂的一生,山娃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了。既然选择与她共度一生,自己却没有好好的照顾和呵护她,反而对她谩骂,甚至动手动脚,百般地嫌弃。
为了表示自己的忏悔,山娃抱着儿子跪在杜兰的身旁久久不能站起,任凭悔恨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
最后,小编吐槽几句: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夫妻之间为什么不能相互尊重,互相体谅。非要等到一旦失去之后,才懂得她的可贵,甚至流下悔恨的泪水。可是,为时已晚矣!世上的药很多,却唯独没有后悔的药。
本故事为【桃子姐姐】的原创故事,素材取自民间传说和原创虚构,旨在丰富读者业余生活,寓教于乐,与封建迷信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