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很重要,但管理能力才是根本

英特尔第三任CEO安迪· 格罗夫说,自相蚕食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他说的是企业家的一种日常。观察企业时我们也发现,大部分企业领导人很辛苦,经常是所在企业的“首席劳模”,但由于各种原因缺乏组织管理的能力,最终企业也无法持续健康成长。

有这样的感想,是因为看了刘勃的《世说俗谈》。书中记载了我们都知道的两个人,就是闻鸡起舞故事的主角祖逖和刘琨。这个故事来源于《晋书·祖逖传》,说祖逖和刘琨少有大志,且关系极好,相约要干一番大事业。而细看刘勃关于这两个人的故事,马上就联想到一直思考的企业领导人与企业成败的关系问题。下文所引述的内容,都来自刘勃的《世说俗谈》。

刘琨在晋阳城被胡人重重包围且无计可施,夜晚苦闷至极,“登楼清啸,胡贼闻之,皆凄然长叹”。半夜,刘琨又组织军中乐手合奏自己创作的《胡笳五弄》,悲凉激越的音乐中,“贼皆流涕”,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刘琨接着吹,敌人拨转马头,绝尘而去。作者刘勃说,“当兽化达到顶点的时候,人也会变得无比脆弱。灵魂深处有某个点,在那里,他将一触即溃”。

是的,千里舍命,再卑微的人,也会问一个“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中外历史中都不缺乏。最著名的,自然就是亚历山大大帝攻到印度西部时,因为部下厌战而被迫撤军。

说回刘琨。凭着“闻鸡起舞”般的血气之勇,他在匈奴人重重围困的核心地带,创建了晋阳城这个大动乱中的孤岛,一时之间,匈奴人竟然对他无计可施。然而,刘勃的评价是“这差不多也就是刘琨所能做到的极限”。什么意思呢?刘勃引《世说新语·尤悔》说,“刘琨善能招延,而拙于抚御。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刘琨善于诱导和激发大家的情绪,使远方的人也来归附,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没有管理能力,无法安抚和驾驭这么多的人,所以终无建树。

刘琨是当时的大名士,而且比一般名士可贵的地方是,他还有勇气和能力守得一方平安。但名士毕竟是“名士”,刘勃评价说,“刘琨仍然是一个公子哥儿,一旦情况稍有好转,他就无法克制对奢侈生活、音乐还有女人的爱好”。比如,有一次他因为一个喜欢的乐手而处死了一个重要的将领。这件事,连刘琨的母亲都看不下去了,批评他说:“你没有深谋远虑,也不能驾驭豪杰,专门想除掉那些胜过你的人让自己安心,还靠什么取得成功?这样下去,我也逃不过你带来的灾祸。”

后果正如老太太所言,将军的儿子叛逃到匈奴,引军杀来,刘琨败走,连父母也没顾上。从此以后,刘琨再也没有缓过神来,后来只能仰食于人并最终被东晋朝廷缢杀。

刘勃说,刘琨身上天然具有一种煽动性,能让人做出几乎是忘我的奉献,但这种影响力很难持久。而祖逖则完全是另一种人。

史载,祖逖年轻时就“轻财好侠,慷慨有节尚”的名声,是个带头大哥型的人物。“祖逖相当能与群众打成一片,他把车马让给老弱,自己步行,药物、衣服、粮食的配给都不搞特殊。但同时,祖逖的领袖权威是不容挑战的,而管理的手腕和谋略,也一样是他的特长”。

与刘琨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祖逖联络与安抚部众甚至第三方的能力。历史记载,体恤民情,礼贤下士,将士稍有微功,便会加以赏赐。哪怕对一些地位一般甚至低下的人,他也给予礼遇。祖逖自己生活简朴,不蓄私产,深得民心。

祖逖北伐时,当时黄河南岸有一些战乱中结寨自保的“坞堡主”,这些人谁也得罪不起,干脆就像战国时期的郑国一样两面讨好。祖逖使用各种策略,最终笼络了几个实力最强的坞堡主,使之接受了自己的指挥。而对于那些力量更弱小的坞堡主,他同意他们表面归附东晋和后赵双方。为了迷惑后赵,还不时“派出游击部队假装抄掠他们,以向后赵方面表示他们和自己没什么交情”。这种富于人情味的做法,让这些坞堡主感恩戴德,从此,他们就成了祖逖在后赵石勒那里的眼线。

祖逖北伐和苦心经营中原的结果就是,“石勒见祖逖势力强盛,不敢南侵”。刘勃对祖逖的评价是:他转型得非常及时,局势稍微安定,就变成了一个勤政、廉洁而又公平的地方官员。或者不得不承认,当时那种况下,道德上也许有人可以比他更高,但那几乎注定是空洞的高。但论做事情,不可能有人做得比他更好了。

一起“闻鸡起舞”的好朋友刘琨和祖逖,一个擅长“招延”却拙于管理、更注重个人的意愿与感受,另一个既能团结人又有细致的管理举措,而且相对更“忘我”。所以,祖逖的成就与风评就远在刘琨之上。写到这里,想起了壳牌公司董事长阿里·德赫斯在《长寿公司:商业“竞争风暴”中的生存方式》说的那句话:“公司衰亡是由于它们的管理者过分拘泥于生产与服务行为,忘记了他们所在的公司的真正本质是人类社区。”显然,在创建“人类社区”的能力上,祖逖的水平要远高于刘琨。

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借助祖逖和刘琨说管理的问题,其实更多是一种“附会”和“戏说”。从历史看,即便是祖逖和刘琨这个级别的官员都有了很好的管理能力和绩效,也依然无法阻止王朝败亡的颓势,因为比他们更大的掌权者的道德水平和管理水平是更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比如,祖逖和刘琨面对的,就是只想偏安一隅的东晋皇帝和暴烈跋扈的权臣王敦。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的管理能力再好,也无关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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