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菜的故事 远方

空心菜的往事 

 我爱吃青菜,一日三餐,其中有一餐没有吃到青菜,就有吃不清楚的感觉。尤其是这些年身体发胖,医生一再叮嘱多吃青菜,少吃荤,用餐就更缺不了青菜了。

我吃青菜还很挑剔,每一种菜吃上一、二次就得换一换,否则就会感到腻味。唯有空心菜,可以百吃不厌。/ 家人知道我爱吃空心菜,到了空心菜上市的季节,天天买空心菜,餐餐吃空心菜。/ 其实,我对空心菜的偏好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缘于童年时期的一件往事……

那是三年困难时期,我上小学三年级,堂兄新民,堂弟新平,同在一个班级,二叔是我们的校长。

暑期到了,老师和同学们都离校走了,平时熙熙攘攘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剩下二叔孤零零的一个人看守着学校。

 那一年我们的学习成绩不太好,父母们商量着,让我们兄弟三人跟着二叔住校补习功课。二叔答应了,把我们安顿在他宿舍的外间。

 当时,饥饿像魔鬼一样缠着我们,每天吃了上顿盼下顿,经常被折腾的浑身无力,东歪西倒。二叔来补课时,我们强打着精神,二叔走开了,我们就趴在书桌上,不想再动弹了。

当时,我们特别羡慕放假回家的同学,他们可以上山采野果填肚子,下地挖野菜充饥,我们被困在校园里,无可奈何,只有挨饿。

每天傍晚是我们出校门的机会。到了这个时分,二叔就会带我们到校外的菜地去,指挥我们采菜、浇水、施肥。

学校的菜地不大,每个教师分一畦,也许是种植管理方便的原因,菜地里种着青一色的空心菜。

二叔对我们采菜有严格的要求。采前要先拔草,采后要浇水或施肥,每次只摘其中一小块,依次轮换。我们曾提议摘别的老师的菜,因为他们已经离校了,不采也是浪费。然而,二叔不同意,我们不敢违背,只好摘多少算多少,四人分着吃。

有一天,二叔来了几位朋友,相约一起去公社看电影。公社离我们学校有十多里地,看一场电影徒步来回要花三、四个小时。我们得知这一消息,欣喜若狂,谋划着如何享受这三四个小时独立自由的宝贵时光。

可是,我们花了好长时间却商议不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最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校园外的那块菜地,想到了放假离校的那些老师留下的、一直没有被采摘过的、长的十分茂盛的空心菜。/ 我们决定等二叔走后,一不做二不休,把能摘的空心菜统统摘回来,饱食一顿。

主意拿定后,余下的便是等候。这一天,我们特别小心,特别的安静,特别的乖巧,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被二叔发现了,成不了事。

时间好像有意捉弄我们,慢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二叔终于看电影去了,而且是提早吃晚饭走的。太阳还没下山,天还很亮,做贼心虚的我们,此时谁也不敢下菜地,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可奈何的耗着时间,心想二叔走得太早了!

太阳终于落山了。我们像小偷似地窜到菜地里,连摘带拔,一会儿工夫,每人抱回了一大捆空心菜。我们瘫坐在厨房的地上,大汗淋漓,许久才缓过气来。/ 接下来我们十分默契而又利索地配合着完成了摘菜、洗涤、煮菜等工序。

空心菜终于煮出来了。我们把一脸盆的空心菜,放在餐桌上,公平地分成三小盆,看着热气腾腾的空心菜,我们心里甜滋滋的,像过节一样的快乐。

 然而,我们正准备尽情享用这一得来不易的菜肴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们的美好心情颠覆了。我们不知来的是何人?情急之下把已端在手里的一盆空心菜放进桌底下横杠上,还没有来的及离开餐桌,门就被推开了。二叔犹如从天而降走到我们跟前。空气凝固了,只有空心菜还在不停地冒着热气!

厨房的灯光很昏暗,二叔刚开始,并没有发现我们做了什么。只是我们笔直地站在餐桌旁,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连续问了几声,我们三人互相对视着,谁也不吭声。二叔很纳闷,绕着我们走了一圈,然后他拿出手电筒,照照我们的脸,又照了照桌底下,他终于明白了……

我们全身瑟瑟发抖,绝望地等待着他的责罚。

 二叔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陪我们站着。过了许久,他轻轻地说了一声:“空心菜煮好了,就吃了吧”。随后,他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从那以后,二叔照例在傍晚时分带我们去菜地,照例指挥着我们拔草、摘菜、浇水、施肥。所不同的是,二叔同意我们把离校教师的空心菜摘回来,只是要我们严格按照拔草、采菜、浇水、施肥的程序进行。他说:“老师们都不在,菜长了、老了、黄了可惜”。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却一直记着,现在市场上青菜品种繁多,可以说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可我对空心菜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一种有生命意义的感觉。(2000、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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