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80（12）

“这几天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我的脑子仿佛不转了

校医继续说着，“哦，海鲜最好也不要吃......”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看着校医的眼神写满了这句话

我不想校医遗漏下任何的医嘱，可她说的越多，我对禤老师的担心也在加重

校医开好外涂药，放在小方台上就走了出去

学生的喧哗声依稀可闻，被隔在窗外，校医室就像是校园里的玻璃房，清净，又不完全清净

旁边空了几张病床，我正对的那张病床上，躺着禤老师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床单洁白如桌布，她毫不反抗地一动不动，宛如默许把自己供奉出去

光一点点融进了她的身体，我眼见着她与自然融为一体

她怎么能属于单独的某个人？

我自问

她不属于任何人，也包括我在内

视线滑到禤老师的脖子，那里先前被药水抹得湿淋淋，现在已经干了，像油画一样凝固在上面，在洁白的皮肤上结成一块暗红的“胎记”

那是我缔造的

我盯着自己留下的“作品”，竟油然而生一种不可对人言的欣赏

我伸出手，想验证那“胎记”的真假

“不行不行不行......”在我耳边喧嚣

如着魔一般，凭她怎么样也罢，这一瞬间我通通不在乎了，只听到心脏“咚咚”地响

“咳！”

我手一滞

供品活了？！

她睁开眼，那双眼明亮如坠入凡间的天使，而此时落入她眼中的我，似乎有那么些许，心怀不轨？

“脸好痒~”她似乎痒的不行了，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

“不是脸”，一开口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发现声音都紧张地变了，换了口气连忙找回正常的声音，“你的脖子上了药，会痒个几天”

我回想起那些细小的砂石在她脖子上划下的不规则的一道道波浪线，竟能感同身受般想象到她的伤口此刻会有多痒

“可是，真的好痒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

我一看她手一抬，露出那修的漂亮的尖指甲没来由打了个寒噤，这一爪下去还不抓的鲜血淋漓？

来不及多想，我双手一包，她的手就直接被抓在了我手心里了

锐利的5只指甲刺的我掌心生疼，我忍住没叫出声来

好吧，没忍住

我扣住她的手，“校医说了不能抓的，要忍住！”

她有些愣地看着我，缓缓说，“我知道了，你先松手”

看她真的镇定了，我开始给她交代医嘱，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都给她细细讲了

她自己坐了起来，一一听了，我突然有些晕，她现在目沉如水的样子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坐在了床上，可她是我老师的身份不会变，她依然是她。她还是我的老师，我还是她的学生。刚刚她的小慌乱仿佛是我的错觉，根本从未出现过

我们在校医室门口分别，她走回教学楼，而我，也应该走回宿舍

渐远的她侧颈的红提醒着我，这是一场真实的梦

我忍不住折返回去，校医早走了，室内空无一人

洁白如新的床单召唤我走了过去，上面仿佛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人躺过的痕迹

全是一场梦？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是我的幻觉吧

终于，我在枕头上找到了一道小小的血痕，弯月一样，像她的耳朵

再无其他了

月亮浮入天际，晚自习的铃声响了

月亮啊月亮，请你告诉我，为何她要是她，我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