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164］“灌夫、窦婴与田蚡” ——三个人的失败，一个人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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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文］

当初，孝景帝在位时，魏其侯窦婴担任大将军，武安侯田蚡才是个普通的郎官，陪侍窦婴饮酒时，田蚡下跪起立如同儿子、侄子一样；后来，田蚡日益显贵受宠，出任丞相。而魏其侯窦婴失去了权势，依附他的宾客越来越少，惟独原来的燕相、颍阴县人灌夫不离去。窦婴就厚待灌夫，两人互相援引、互相倚重，来往如同父子一样。灌夫为人刚强正直，好借酒使气，对那些权势在自己之上的权贵，必定给予凌辱；他多因酒后闹事冒犯丞相田蚡。

［点评］
说灌夫为莽夫更合适。在平定七国之乱的过程中灌夫崭露头角，特点就是能拼命够狠。因为勇敢冲锋在前，汉景帝很赏识他，让他做了代国国相。汉景帝去世后，汉武帝继位，对于崇尚武力的汉武帝刘彻来言，灌夫很对他的胃口。不过这个灌夫也是个愣头青，别人不敢招惹的人他不仅敢去招惹，还敢公开挑衅。并因此不但丢了自己性命，而且连累了窦婴，这个就无关于胆量，而是愚蠢发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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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就向武帝弹劾：“灌夫家属在颍川郡横行霸道，百姓都被害苦了。”于是收捕灌夫和包括旁支亲属在内的家人，都被判处公开斩首示众的罪名。

魏其侯窦婴上书营救灌夫，武帝命令他和武安侯田蚡到太后居住的东宫中，当廷申辩。魏其侯、武安侯就利用这个机会互相诋毁。武帝问朝廷群臣：“他们两人谁对？”只有汲黯认为魏其侯对，韩安国认为两人都对；郑当时本认为魏其侯对，后来不敢坚持。武帝怒骂郑当时说：“我把你这类的人一起斩了！”随即罢朝，站起来，进入内宫，侍奉太后用餐，太后气冲冲地不吃饭，说：“如今我还活着，别人已经在欺负我的弟弟；假若我死了，他们就都来宰杀他了！”

武帝没有办法，就下令将灌夫满门处斩；派执法官员审查魏其侯，判处魏其侯斩首示众。

［点评］

窦婴和田蚡的故事，在《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中讲的非常详细：窦婴和田蚡都是汉初权重一时的外戚，灌夫因军功封为将军，通过对他们三人生平和相互斗争的描述，展现了汉初宫廷中的一系列矛盾和当时那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畸形关系。司马迁曾亲身经历和体验过官场的残酷，所以他能把旧戚和新贵之间的矛盾斗争写得惊心动魄，入木三分。其中写得最精彩的是魏其设宴、灌夫骂座和东朝廷辩的情景。还曾留下“灌夫骂座” 的成语。

不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为什么对窦婴、田蚡的事情草草了事，甚至把窦婴死的表面原因---矫诏之罪，都给省略了。

是不是因为，二人之争只是个人之争，只是世态炎凉，无关于国家大政，而汉武帝刘彻因为母亲王太后的做主，事虽过分，但出于孝道，不得不为。司马光对此事“不好评价”，才一笔带过？

然而细究着，这件事不宜如此简略。在这件事情上，王太后、刘彻、窦婴、田蚡、灌夫、韩安国、郑当时都有问题，都存在着“枉法”、“理亏”的成分，只有汲黯算是个不问权贵只管真相的真君子。王太后姐弟明显的是弄权谋私；韩安国、郑当时显然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权贵之下，不敢坚持真理，窦婴为灌夫说话，也是为了私交，灌夫“使酒骂座”固然是蔑视权贵，可也是“诸有势在己之右者必陵之”的“性格缺陷”，而作为最高的裁判者刘彻为了母亲的“废食”，为了所谓的孝，竟然如此枉法，族灭灌夫、弃市窦婴，那么公理何在，法制何存？汉自高祖立国至此历五世才七十多年，平民政治向贵族政治演化如此之快，而贵族的“贵族”精神却是如此不堪，这才是让人担忧的。而这一点是无法忽视的，可惜司马光似乎没有看到这一点。

汉武帝元光四年（前131年）

冬，十二月三十日，在渭城将魏其侯窦婴诛杀。

春，三月十七日，武安侯田蚡薨。

［点评］
对田蚡之死，司马光一笔带过，而《史记》中记载他的死和窦婴及灌夫的被灭族有关：
“其春，武安侯病，专呼服谢罪。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竟死。子恬嗣。”（这年的春天，武安侯病了，嘴里老是叫喊，讲的都是服罪谢过的话。让能看见鬼的巫师来诊视他的病，巫师看见魏其侯和灌夫两个人的鬼魂共同监守着武安侯，要杀死他。终于死了。）

后来，等到淮南王刘安事败，皇上才听说田蚡收受贿赂及鼓动刘安觊觎帝位的事。皇上说：“如果田蚡今天还活着，也被灭族了。”

［点评］

窦婴是汉武帝祖母窦太后的侄子，田蚡是汉武帝母亲王太后的弟弟，二人都是外戚。窦婴是做过不少大事的，不但平定七国有功，就改变窦太后的“兄终弟及”的嗣位想法，是有贡献的；田蚡为人自私、贪婪，作为丞相没有什么作为，但为了自私，拥立刘彻这个响当当的一代雄主，客观上也算是做出贡献的。
三个月之内，二人都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汉武帝是最大的“受益者”，甚至是他不露声色的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利用王太后和田蚡杀掉窦婴，然后用死了的窦婴逼死了田蚡，他才是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再也没有人，尤其是外戚干涉这位一代雄主的宏图伟业了。
年轻的汉武帝其实一直受着外戚的掣肘，建元元年的“革新”就是被祖母窦太后掐灭的，田蚡的作威作福，他也是很愤怒的（比如考功、武库那件事）。
三个人的失败，一个人的成功！
这时我们似乎看到了汉武帝刘彻的笑容，几个碍事的外戚都彻底被解决了，而且是他们狗咬狗，不是我心狠，太后也不会怪到我的头上来。
争权夺势的诸侯，好勇斗狠的匹夫，说到底都是利益，窦婴和田蚡看重的是权势，灌夫看重的是横行无忌的感觉，做大哥的快感。
欲望会慢慢吞噬人的本性，让很多看上去十分疯狂的事变得顺理成章。没有欲望的人是懦夫，欲望太强的人是莽夫，有欲无卫的是庸才，有欲有为的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