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放晴,明媚的阳光暖烘烘的普照着,街边花圃里的花草经过近半个月的梅雨滋润,争相伸腰,伸腰,再伸腰。地面上的水已经干了,街上行人特别多。也是,被雨憋了这么久,难得一个晴朗的周末,怎么也要出来晒一晒霉气了。
我们几个朋友约好了在何宗的公司汇合,准备去隔壁玉林市的城隍庙玩玩,这两天城隍庙在搞庙会,传单广告早漫天飞到我们市这边了。何宗像是个年轻小伙子,30出头年纪,公司不是很大,是做广告宣传策划的,请了10来个员工。何宗,我们都叫他何总。
当我们一进到何宗办公室时,看见他正站在窗前,一口一口猛吸着烟,满脸的凝重……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知道肯定有事了,不然平时开朗健谈的他不会这样子。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肩膀“何总,怎么了?”
“……”
何总沉默了一下,曲指将烟头弹出窗外,转过身,脸色自然的笑了笑,“没事,走吧”
2部车4个人,我蹭何总的宝马,一路向玉林杀去。何总一边开车一边主动开口:“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老家就是玉林的。以前都没跟你们说,是因为我心里有一股气。”
我没接口,我知道他既然主动说了,就会继续说出来。
“10年了我没回过老家,从大学4年,到出来工作6年,整整10年了”
顿了一下
“今天我要顺便回去看一下”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今天怎么突然改变了10年的坚持?”
“一个小视频”
“???”
他单手开车,右手拿起手机划拨了几下,找到一个视频后递给我,我接过手机点开视频看了起来。
“这个视频说的,9成9就是我,”
我被他这句话震的目瞪口呆。小视频我早看过,在微信群里有人时不时的发些小视频,这讲的是一个蛮皮的小男孩逃学后被后母打,边打边说“只要你一犯错我就打你,除非你认真学习,以后考上大学了我就不打你”。小男孩屈于后母淫威,含恨在心,发奋读书,最后考上大学,出来工作,当了大老板,有一天秘书向他请假回家看看父母,当年的小男孩现在的大老板批了后终于顿悟,急忙驱车回家,却发现后母搬走了,房子卖给了隔壁大爷,他从大爷口中得知真相,赶往村后破房子处见到正在捡破烂的后母,踉跄跑过去,跪下抱着憔悴的后母哭道“妈,对不起……”,后母开心的笑笑“小雷,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啊”。这小视频不长,却很感人。不对,9成9说的就你?
“在我6岁的时候母亲得病走了,一年后我父亲经人介绍娶了张阿姨,我讨厌张阿姨,觉得是她抢走了我父亲,我父亲跟别人跑长途客运,很少在家,在家也是腻着她。不久她怀孕了,都快生的时候,在一个雨天的晚上却出事了,两辆车相撞,车子撞翻到路边的小河沟里,当场死了好几个,是我堂叔过来接我和张阿姨赶过去的,我那时是读五年级吧,后事都是张阿姨处理的,父亲死了不到一个星期,张阿姨也生了个小弟弟,听说是早产的,我总觉得是他们母子克死了我父亲,我从没抱过弟弟,一放学不是跟同学在外面玩,就是回到家躲到小房间里自己玩,在她月子里,大都是她自己搞定,忙不过来还是隔壁阿姨抽空过来帮帮忙”
我听他声音不对,转头过去,看到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忙扯了几张纸巾给他。
“在我初二那年,有一次放学了我跟同学打篮球的时候,别班的也在另一头打,他们的篮球不知怎么扔到我脚下了,我就学着足球射门姿势狠脚一抽,球被踢到球场外边,刚好跑过来捡球的那个同学气得当场骂了我一句,我也就回骂了,不记得怎么骂骂就叉起来了,我好像是跳起来一脚飞踢,刚好踢在他脸上,人当场晕倒,满脸是血,是鼻血,那时候我一下子吓呆了,记得他好像还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是校门卫找车送的医院),我不敢回家吃饭,磨蹭到很晚很晚才偷偷溜回去,看见张阿姨就坐在旧沙发上抹眼泪,张阿姨也不叫我,等我摸索着吃完饭后才叫我过去,二话不说拿起鸡毛掸子就抽我,“我让你打架,我让你打架,”我一边躲着一边大喊“是他先骂我的”“骂你就要打人了?你牛啊,一天到晚不知道好好学习,不是惹这个就是惹那个,你对得起你爸你妈吗,前几天孙家的玻璃还没给人家装,现在去哪里找几千块钱给人家做医药费啊,我抽死你,抽死你,省得老是惹祸”
我不吭声,赶紧躲回小房间里,摸着被抽的火辣辣的屁股,恨声说道:哼,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是我妈,有种打死我算了,想着我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委屈的扑在小床上哭了起来。那场景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对他们母子有更大的气了,我开始专心学习,连球也不打了。”
看着他情绪没事,我就调侃了他一句“哎惹,厉害啊,还跳起来飞脚,还把人踢晕”
将近2小时路程,快到玉林了,他也不说了,我打电话给后面同事,让他们跟上,一起回何总老家看看。
车子停在一幢3层老旧楼房前,我们一起下了车,正准备上楼的时候,何宗咦了一声,向着旁边不远一个刚弯身捡东西的男子走过去
“李叔叔,你怎么在这?”
“何宗?”
两人同时惊讶起来。
“李叔叔,自从大四那次以后,这么多年没见你,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何宗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好啦好啦,既然过来了就到屋里坐坐吧”
“好,好”
何宗转身激动的跟我们解释:“这位是李叔叔,我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资助的,没有李叔叔,就没今天的我”
那位叫李叔叔的将近60年纪,头发白了好多,听了何宗介绍,我们肃然起敬:“李叔叔你好,我们是何宗的朋友”
李叔叔看着何宗,又看了看我们几个,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唉,上去坐坐吧我有话对你说”
当大家跟着李叔叔走上202房门口时,何宗迷惑说:“这不刚好是我家吗?”
李叔叔没吭声,利索地开了门进去,我们也跟着走了进去。何宗回到熟悉的家中,四下走动看了起来,两房一厅,不大。李叔叔给我们各打了杯水,叫何宗过来坐下。
“李叔叔,你怎么也住这里吗?张阿姨呢?你们不会是……?”
“咳,咳”李叔叔咳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你才知道想起你张阿姨啊”
啪的一声,一手拍在茶几上,
“我资助你?你算什么东西啊”
何宗和我们一下子都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李叔叔骂了何宗一句然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继续不屑说到
“你不是我什么人,我也没那个钱资助你读书,我不是你想的那么伟大。给你上学的钱都是你张阿姨求我用这办法给你的,当年你考上大学没学费,打算弃学跟人家去工地打工,你张阿姨怎么求你你都不回头,你知道吗?当年你张阿姨在楼下阻劝你的时候,我跟我儿子刚好也走到这附近,我真想走过去抽你两巴掌,抽醒你。”
“等你走后,你张阿姨跌坐在地上一直哭,我过去劝她,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她,也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当时你小弟弟还小,还有病在身,唉!”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我赶紧拿出烟给他递过去,
“谢啦”然后抽出一支点了起来,何宗怔怔的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上学要钱,你小弟弟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吃药要钱,她一个妇道人家,哪去找钱?她四处找熟人借钱,可这年头,有这么好借么?没办法,有一天他找到我,托我找人来买房子,我说张姐,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你小儿子怎么办?他以后回来怎么办?
她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去上大学,不然我以后没脸去见老何,我跟儿子回乡下住”
“我只好到处帮找人来看房子,可是别人一看,位置又偏,楼房老旧,都没人看上。眼看到开学了,我一狠心,让我儿子给凑了10万块钱,自己买了下来”
“10万?”何宗吃惊道。
李叔叔瞪了何宗一眼:“怎么?10万少了啊?这位置,这老掉牙的破房子,当时的房价我10万都可以买一套新的了”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怎么能值这么多”
“你四年大学,你张阿姨让我以资助形式分四次给你6万,她自己留着4万,还了些债,然后就是给你小弟弟治病了,只是,可惜啊”
何宗听到这里,心里有个不好的感觉“弟弟他,他怎么了?”
“听你张阿姨说,你弟弟是早产儿,因先天不足,好像得了个什么病,在你上大学不久就没得了”
“啊?”何宗速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没听说有病啊?他,他,何宗无力坐下,想起那个一直被他讨厌的弟弟,想起那个趁他妈妈不在,扮鬼脸把他吓哭的弟弟,想起那个走过来笑眯眯递给他两颗糖,他理也不理的小弟弟,他怎么就没得了呢?
“李叔叔,阿姨,不是,我妈现在在哪?告诉我,她现在在哪?”何宗泪水流满一脸,痛恨自己当年怎么就那么任性,那么恨她们母子,我真畜牲,我不是人!他抓住李叔叔的手,焦急的打听张阿姨现在地址,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听说是石塘村,几年了我也没见过,你自己去找找看吧”
“李叔叔,回头我再过来谢谢你,我走了”
我们几个也急忙跟着走出来,都没想到,平时大家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友何宗,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身世。作为朋友,我们决定跟何宗一起去寻找他后妈。
当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找到石塘村张阿姨的大哥家的时候,何宗望着骨瘦如柴,病怏怏躺在床上的张阿姨,泪如泉涌,噗的跪下,双手抚着床上的张阿姨,痛哭出声“妈,对不起……”
“是小宗吗?,你来看我了啊?”
“妈,对不起,我错了,我来接你回家”
……
面对如此场面,我们都不忍直视,个个都眼角湿湿的,赶紧退了出来,将场面留给他们母子,虽然今天游玩的目的没达到,可是看到好友的母子相认,破镜重圆的场景不是更值得吗,我想起了那个小视频,对,给转发起来,太感人,太能发人深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