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曾祖母

      时至今日,我还依稀记得,四岁那年的秋天,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秋虫已经没有了盛夏的聒噪,凉风嗖嗖地吹着,而我正在屋前的土路上捡着石子儿,用力的往前面的菜园子扔去,一次又一次,却总是被菜园子外围的竹篱笆挡了下来,发出一个又一个沉闷的碰撞声。篱笆上仍旧缠着几缕除不干净的不知名野草,力气扔完了,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我愤愤地回到了屋子里,想找寻一些吃的。

        外曾祖母已经来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身体不好,白天一直坐在一张可以轻轻摇动地椅子上,旁边便放一张桌子,上面有泡好的茶水,有清水,还有瓶瓶罐罐的药,和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面装的是吃的,各种各样的吃的:香蕉,巴掌大小粉红塑料碗装的蛋糕,塑料袋套装的牛角一样的面包,里面是豆沙馅儿的,外曾祖母很少吃,于是我就知道了香蕉的口感是软糯的,蛋糕是甜甜的,面包是香香的,而这些味道也一直弥漫在我童年的回忆里。

        白天的时候外曾祖母就在门口旁,坐在摇椅里咿呀咿呀的摇着,眼睛微眯着,日复一日的看着眼前的路,路上的土,石头,路旁的野草,野花,要是外曾祖母再年轻一点,兴许能记住太阳什么时候升起,赶牛的人什么时候出发,以及眼前的一切。可外曾祖母已经年纪大了,岁月在她的脸上,手上,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每到吃饭的时候,外婆会给外曾祖母端一碗香香糯糯的黑芝麻糊,或者是入口即化的藕粉,她总是只能吃一点点,我也只能吃一点点,一点点没有味道的米饭。外曾祖母的手太瘦了,就像树枝一样,筷子都握不住,拿碗的手也是颤颤巍巍的,吃得很慢,偶尔要就点清水才能吃完小半碗。当我在她面前说饿的时候,她总会稳稳地递给我一些吃的,是甜甜的奶油蛋糕,或者是香香的牛角面包,或者是糯糯的香蕉。

        屋里,静悄悄的,但是灯都开了,许久不见的姑奶奶,姨奶奶不知什么时候都来了,我跟着他们走到了外曾祖母的卧室门口,看见外婆和往常一样在给外曾祖母洗头发,擦手,就又跑去找吃的,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了,屋外非常的吵,鞭炮声,锣鼓声,哭声,将黑夜吵成了白昼,就仿佛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黑白电视机,给它安上了世界上最大最响的喇叭,播放着我看不清听不懂的画面。

        后来慢慢的长大,偶尔去乡下做客,还能看到粉红塑料碗装的蛋糕。去蛋糕店也能买得到牛角面包,什么馅儿的都有。香蕉更是随处可见。可外曾祖母的模样却模糊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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