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也许直到很多年后的某次晚餐过后,当我儿子跟别人谈及爬山、旅行,又或是因腿脚疼而心生悸动,他还能想到和我在京娘湖里爬上宋祖峰的那个下午。

      那是中秋国庆假期的第七天早上,早餐嚼完汉堡,公园看过丛台,我们离开了位于山河四省中心地带的邯郸市区,一路向西驶过十里邯钢,沿着太行山西麓的武安县国道,向腹地行进了百里,大约在两个小时后的十二点,我们顺利抵达了景区。环顾四周,绵延起伏的青山之间,只京娘湖那一处深不见底的碧水,就把脑海中“高峡出平湖”的想象呈现到了眼前。乘船去到湖中的山脚下,沿着山间的溪流和瀑布,一路铿锵有力地爬到半山,同行的人们大多开始淌汗,却都只休息片刻,就又勇敢地出发了。

      山虽然只有六七百米高,但后半程少了山溪的水气氤氲,添了野树石堆的无尽侵扰,还要沿着石阶盘旋上行,所以显得漫长而乏味,越接近山顶,人们越是走走停停叫苦不迭,我牵着的小家伙更是累的不愿说话,摆摆手连水都没力气喝了。好在他听了我接连不断的忽悠,想看看宋祖峰上有什么景致,想知道赵匡胤千里送京娘是怎样的故事,这才几经停顿爬上山顶。

      对于燕赵大地巍巍太行的一点感慨,对于不曾想过却无法确认的西北方向,对于那片两千多年前的秦赵长平之战故地,对于武安君白起和纸上谈兵的赵括,还有他们被后世误解却无法辩驳的真相,大概都可以归为登顶的目的,只是山顶的风太凉,太阳在云雾里又沉的太快,所以这些都远不及下山那般迫切了。

      也许是因为惦记着十几块钱一份的鸡排,下山的脚步重又轻快了许多,我们也终于在山脚下读完了京娘湖上流传的故事。较之别处人工堆砌的景点、肆意编造的神话,此时嘴里吃着炸鸡,望着路边灯箱上将要映红的“情湖爱岛”的称谓,一种北方人淳朴却又深情的感觉,渐渐温暖了全身,一路上陪伴我们平安返程。

      回想年轻的日子,我曾天真的以为,每当登顶一座山,便是征服了它,未曾想到它的沉稳厚重,历经岁月变迁仍然屹立不倒,反倒是人生短暂,要靠攀缘山间来眺望沧海一粟;也未曾想过从此一别两宽或还要故地重游,反倒是骨子里埋着一种傻气,喜欢的会一直喜欢,不喜欢全都滚蛋。如今想来,山如是,海如是,人却并非如是。

      在我有限的人生记忆里,诸如此行,以身体疲惫为代价来去匆匆,论得失则有败无成的经历,似乎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每当面对动与静的抉择时,从来都是选择前者,于是很容易露后背出来给人背刺,也恰恰应了命盘里日月反背的格局,白天出月亮晚上出太阳,却硬要指着月亮说太阳,于是一切变得无所谓了,不新不旧不清不楚不疼不痒。

      就像每次游记常要过去数日后才可能有耐心写出来一样,我的经历与感受越发不同步了,对他人的感觉与感情更是如此,像日月颠倒一样,是一种连自己都能感受到的不可理喻。也恰恰因为向来如此,在现实与梦境、理性与直觉、科学与玄学、聪明与智慧之间,我往往相信后者。譬如昨天凌晨五点我从梦中惊醒,清楚记得一众同学在某个餐厅不期而遇,刺耳的议论让我不禁低下了头,霎那间却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一袭黑衣的衬托下对着墙泪流不止,餐厅里清晰地播放着张信哲唱的“爱从不逗留,只由人坠落或是成熟”,开始让人心头发紧,然后往昔梦境里诸如此类的重逢画面,夹带着一次次在校园里游走探寻的无助感,一帧帧加速叠加,直到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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