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大米在地上翻滚,我看着它在嬉闹,拿起着一杯冰水喝,尽量让自己的身心保持在一个恒温的状态。音乐电台播放着来自云南的民谣。望着书柜旁边的一副 “偷得浮生半日闲” 思想既在诗和远方两者间遨游。
南方夏日时分是一个闷热的气候,如果离开空调的地方,我感觉像鱼离开了水而无法呼吸,有时候,注意力无法集中,莫名奇妙的烦躁不安。有时我想如果有时缘,我会定居在云南一个四季如春的小村落里。重新开个小咖啡店,没事时,保持正常阅读,平时写写作,听听突然来坊的游客畅谈外面的世间的所有见闻。
门推开,一位陌生的老阿姨走进来,我站起身。老阿姨,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走在外面太热看到这个小店我就不请自来,声音很轻柔。但很爽朗的笑声,这种亲和力无形中拉近我与她的距离。老阿姨, 你请坐,我给你倒杯温水,她眼神回顾四周,说你这不是咖啡店吗?我要一杯咖啡。我回答:好的,要冷还是热的。她说这南方天气,现在要喝点冷的,但冰不要多!我回到吧台可以打开磨豆机磨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进来我的内心祥和。我仔细观察她,大概七十多岁,穿着麻裤,还有一身宽松的白色衬衣。短头发掺杂着不多的白发,手持一串佛珠。身高大概在160左右,举止之间身上蕴含知识所包容的慈祥与睿智
她直径的走到我摆放在玄关位置的地藏菩萨相,然后问我。孩子,我能请根清香吗?
我失神回答,老阿姨,你请。因为一句孩子,刹那间让我像给一股无形的暖意包裹起来,眼泪差点在眼眶流出来。记得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场景,那是在一座有年代寺院。那时是中午游客都去吃饭,大殿只有我一人,走进大雄宝殿 三座释迦摩尼佛的三种不同身像,两边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高大的身影。而我在佛祖面前跪拜时,抬头望去佛祖,众菩萨的注视下,感应到佛祖,菩萨对到世间众生的慈悲包裹我所有的情绪,那时眼泪不知觉的流下。往后我难眠时,闭上眼睛。那场景象犹如在我眼前,那刻的宁静祥和,伴我入眠。
老阿姨,点燃清香,上了香后,双手合掌,自然而然的完成了礼拜,就像一切没有发生过。然后她走到落地窗的位置坐下来,在书架上看着书名。我把咖啡放在桌上。看着这一幕的画面,我来到门口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把上,我不想他人来打扰这个画面的和谐。
我刚转过头,老阿姨说,孩子,你信佛教?我看你这里佛学的书籍不少,还有美学方面的知识。你对这方面感兴趣?我来到老阿姨面前坐在她对面。拿起刚才的冰水喝了一口。
是的,老阿姨。儿时受母亲的感染,然后这两三年精进。但我更多专注在知识方面的学习。老阿姨你呢?我?我没有信。可我看你,刚才在礼佛时的动作很娴熟。还有你手上的佛珠。喔,你说那珠子啊,我女儿拿给我,我就带着呢。其实你看我礼佛,我也看前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的。这是对存在知识应该保持敬畏。
老阿姨的回话,我没有惊讶。而是从到她清澈的双眼,有着抚慰夏日的炎热所带来的躁动。她的每短暂回话话都透露着对生活的善意。老阿姨喝了一口咖啡,我问她,老阿姨你习惯咖啡吗?她说习惯呢,都有四十多年的养成,
那时我和我丈夫是同校,他读历史专业,后来在一所大学负责历史科的教学,而我是学绘画,那个年代中国刚开始重视民族文化遗产重塑 ,刚好我生完小孩,有机会到日本进修,但一去至少两年时间。我和我丈夫商量,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中国在绘画领域有悠长的历史沉淀,但经过政治和战争带来的影响,很多华夏文献和知识流失在海外,而日本在绘画,修缮方面保留唐宋时期最完成的工艺的基础上并且一直在完善这方面领域的专业。对此我赞同。而小孩已经过了哺乳期,暂时给家里人帮忙照顾,我也离老家近,有假期我就回老家陪伴小孩和老人们。
听到他这番话时,每句话语都平凡,但在那个年代也刚结束文革不久,可以想象大家都的意识还未开化,我丈夫对生活理解和包容是让我所感激。我丈夫学历史属于文科,他很少交际,除了日常教学他就经常阅读历史,在我们居住的地方最多的就是书籍和绘画的工具材料,纸张。我有时还会笑他。不知道我要画多少作品,才能够在这座小屋有它的一席之地。
记得那年26岁就跟团里到日本学习绘画,白天在画室,日本的导师们在教我们绘画的技巧,晚上我们中国学生就开始交流总结心得到深夜,那时睡眠时间都在5.6个小时,一大早我们还要去市场学习绘画的材料,要记录,整理。就在那时接触的咖啡,它能让我那时的精神更加集中。
两年后回到老家看到我家女儿,已经会走路。但进门那时她看我的眼神显得陌生,在老人家引导下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叫我妈妈时,这是心肉血脉相通,可自己没有尽好父母的自责也在蔓延,那段时间刚好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相互陪伴。
八十年代经济改革初期,我的同学们很多并没有在专业上下功夫,而是选择下海经商,大起大落,而我选择更多时间陪伴着小孩,同时也研究起了唐宋时期壁画构图知识。有天一起留学日本的同学来我家做客,我给她砌好茶水,她看了四周,坐下来开口说了下个月我要去敦煌去看看,那边敦煌研究院在招专业人员,给我发出邀请。我想结个伴一起到哪里看下环境在考虑到是不是到那里应聘。就不知道你走得开吗?
敦煌,在日本学习的时期,经常听到导师的口中提起。敦煌是历史上东西文化的交融处,那时日本传奇画家平山郁夫初次到敦煌,就发出了惊叹“我看到的是一座山,珍贵的文化遗产。石窟中的一切,使我如同触电一样的原地不动地伫立着”让我们动容,那时只见过敦煌壁画是通过照片和临摹的部分,对我来说敦煌这个名字熟悉但陌生的存在,它一直都是一个谜团,而突然有人跟我说,我们一起结伴去探索。在毫无征兆,通过大脑去组织脱口而出的回答出来,可以!你把时间告诉我。就这样送走了同学。
我坐在椅子上,女儿走过来和我说,让我陪她玩,而我还没有回过神,甚至在同学说出敦煌这两个字时,突然身心产生的共鸣,一个宿命的缘起。当晚丈夫回来晚饭,小孩睡着。他还在在原来的位置翻阅书籍,灯微暗,我来到他旁边,跟他说了今天的事。他脸部有一点微小的变化但很快就回复了原来的样子,他放下书籍。看着我,对我说那就去看看吧。
你也陪了这个家也有一年多,这几天我就让爸妈上来城里带阿妹儿,她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到时我来安排。而你也可以去做点你自己喜欢的事。我点下头。把砌好的茶水放在桌上,他喝一口茶,继续他的阅读。而我回到床上,躺下来。心绪围绕敦煌这两个字组词的词语逐渐入梦乡
盖闻如来说法,万万恒沙,菩萨传经,千千世界--《降魔变文》
一个月后,两千多公里的火车途径西宁转车到酒泉,从酒泉转大巴四百多公里,八个小时来到敦煌,敦煌研究所的同志们来接我们。我们住在简易的招待所。因为长途奔波我们早早入睡。
第一天敦煌研究所的人员安排了一名女同志和我们讲解敦煌的过往和现在,包括第一代敦煌守护人,常书鸿先生毕业1932年法国里昂国立美术学校留学十年他的许多作品获得金奖被国家博物馆收藏,放弃优越生活条件结缘敦煌,他的余生给了敦煌,住在用泥土砌合起来的房子,喝着咸水,吃着粗粮,只在洞窑临摹七副壁画,在极度恶劣的环境里带着大家维护洞窑,治沙,随既又被卷入“文革”的洪流里,他的坚持,来往成就了敦煌,让敦煌每一代守护者都有他们一代人的精神延续,随后女同志继续介绍,每个名字我都记在本子上,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他们,去发现敦煌。
隔天,我们进入洞窑,看着已经褪色的壁画,虽需要大量的临摹和修缮,但也阻止不了我内心的澎湃,壁画上的每处落笔时的起势与转折,有尊菩萨像上每一根线条的走向都蕴含着慈悲与韵味,而我仿佛置身在与一个古代匠人的对话,他们依靠古代有限的资源和知识去探索所有未知进行绘制,这是一种民族文化信仰的自信,智慧与勤劳的结合撼动着我的认知。心里有一股念想也在那刻逐渐成型。
后来回到老家几天,傍晚我与丈夫带着女儿来到公园走,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女儿在那里玩耍。他说我尊重你的决定,我讶异问他,你在说什么?他说从你回来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从你说到敦煌时,我就有种感应,你会想在呆在那里,因为敦煌是华夏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处,它不同时期壁画都有足够的历史底蕴让你起心动念向往。无论是从文化,绘画,人文都在牵引你。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我会安排好! 丈夫朴素的话语,让我内心波澜。但在那刻我感恩生命中与丈夫结缘,而也敬畏知识给予世俗的包容。
后来我独身一人前往敦煌,那个同学选择了留守,因为她有更好的选择。敦煌研究所给我安排了宿舍,、八十年代初的环境大有改善,不像老一辈要去打水,住用泥土砌成的平房。而我也进入了美术组开始进入窑洞进行临摹,但临摹时我要做好很多准备工作,包括经书的阅读,佛学知识的归纳梳理,在临摹时才能感知佛祖,菩萨像神韵。
有次在临摹一副《舍身饲虎图》,这是佛教经典故事,蕴含了佛教中最重要的精神核心:慈悲与奉献,因此广为流传。当我画将刺颈萨埵与跳下山崖的萨埵相连,在这个动作里,他们不同时刻的眼睛在一条直线上彼此注视,仿佛相互问询:“你献出生命,后悔吗?你希望得到什么”而相互坚定的眼神又透出:“我不后悔,我不求尊荣富贵,唯求众生脱离苦海”
在敦煌与老家,每年的往返两边。 二三十年,最后老伴得了癌症,我提前申请退休。然后来到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因为我给他的时间太少。他想体面的离开,说让我带他到敦煌去看看他妻子呆过的城市。我答应他,我们放弃了化疗,坐上飞机和女儿带着他来到莫高窟,我给他讲解这里我曾经所发生的所有,他仔细听着,一边想着。最后在离开敦煌时,他对着这座城市说了句谢谢你,敦煌,让我妻子有了在世的念想。那时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也谢谢你,在这世间你给了一个我,回到老家后我的老伴不久就去世。现在没事就在家里翻看他的书籍,临摹佛像。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老阿姨看着我,孩子!
我不是佛教徒,它是一门哲学,有辩证的思想,有很多道理,如“诸恶莫作,诸善奉行”,不能把烧香拜佛等同于佛教。佛教传入我国,和我们思想结合,创造了中国佛教,丰富了我们语言,比如“世界”“烦恼”“一刹那”等来自佛教。它推动了我们的善念,而不着它相,也是一世人的修持。
然后老阿姨起身,看了手表,都已经下午四点。天气也有点风了,今天与你有缘,也请了一根清香,我回家寄副我临幕的菩萨相结缘你。结完账后,她独自打开小木门,就走了,而我还在痴痴回味整个谈话过程。一切如一场梦,它没有发生在现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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