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一般流过,流过……
流水般的日子里,牛黄们迈过了十六、十七……
牛皮不是气吹的,哥们不是吓大的。
不信,试试看?
这‘名言’,出自执勤排1小队队员黄五之口。
黄家五娃跟着牛黄周三开始了执勤排的工作,平日里不喜外出的黄母,紧跟着也开始了尾随黄家宝贝的“征战”
老太太开头还能勉强跟随。
黄五跟着牛黄队长周三队友外出执勤,巡逻。
她就独自在一边守望。
可守了几天实在力不从心。
就派丫头姐妹轮流守着。
生怕有个闪失,断了黄家的香火。
这可苦了牛黄和黄五。
由于这帮小青年们表现良好积极能干,杜杀便陆续把夜晚巡逻,查户口,守犯人和抓盲流等任务,交给了执勤排。
作为小队长。
要安排十个人当天的值日。
执勤的力度越来越大且广。
再说,牛黄总不能每次都把黄五或周三安排与自己一起吧?
黄五则更苦恼。
想想,一个正处极要脸面阶段的半大小子戴着红袖章,神气活现威风凛凛地盘查或么喝别人时,身边却总跟着唠唠叨叨的老妈或老姐,会是怎样的可笑而滑稽?
队友已开始嘲笑黄五了。
冯维维!
就是那个漂亮又小气的姑娘。
一见黄母或丫头姐妹露面。
就吐出舌头夸张的喊。
“黄正文,保姆来啦!”
黄五也就是黄正文,黄正文是黄五写在户口簿上的大名。一时,黄正文同志脸涨得通红,气得暗地跺脚。窘得无地自容。
晚上回家。
黄正文同志终于冲着老母大发脾气。
“牛皮不是气吹的,哥们不是吓大的。不信,试试看?”
边说边抓起一把水果刀,扬言:“再跟随,就往自己心窝里剁。”
从此,每当队友们瞧不起或嘲笑,黄五就这样大义凛然的回答。
时间久了,便成了1小队的名言。
当名言传到杜杀耳中,杜杀笑了,然后说:“是钢是铁,干了才晓得。”在他眼里,这帮小子太嫩,虽然个个都干得不错,离个人担当一面游刃有余的成熟还早着哩!
执勤排。
是杜杀无奈之下想到的点子。
当初的设想和提出,就遭到上级的置疑和否定。
可现在好啦。
成立仅半月,不但明显的改变了本地区警力的不足。
而且社会的点、线、面三结合防治效果显著。
更可喜的是,既增加了人力和防范措施,经费却没增加。须知,小子们白天执勤是义务;轮班时,每晚深夜12点过后参加执勤的,才每人补助8分钱。
八分钱能作什么呢?
仅能吃一碗二两小面而已。
如此。
分管副局长们自然乐在其中,喜形于色……
红花厂区内的花海和面临长江的出渣场一带,是公安和执勤排防范的重要地方。
野花飞香,草深丛密的花海,曾连续出过几件大事。
年少气盛的牛黄们与同样气盛年少的赵三们打群架,为一桩。
号称“董半城”的所谓‘社会哲学家’无业青年董益样,象模象样的邀了十几号人在花海里搞“未来中国”的哲学研讨会,被市局公安一网打尽,为一桩。
市局挂号被公安部通缉的‘神扒’陈二妹。
不顾危险居然在大年三十潜回老房。
受到公安与纠察的联合围捕。
却又一次神奇地逃脱,迅速淹没在花海中,为一桩……
而出渣场一带,地势偏僻,渣堆林立,发生多起抢劫、强奸案和刑事案,更令公安头疼……
因此,杜杀每次布置巡察任务时,都对了各小队长明确指示。
以上二处是巡察防范的重点!便也奇怪,自从执勤排成立,这帮热血沸腾的小青年,足踏实地天天巡察以来,这二处多事区居然风平浪静。
几个月过去。
什么事也没发生。
渐渐地。
巡察的小青年们便放松了警戒。
然而,杜杀却没有。
杜所长依然每天叮嘱在前,记录在后;每周队会时老生常谈,大声疾呼。
这天,1小队轮值。牛黄带着队员分成三组,前后拉开100多米距离,首先向出渣场一带巡察过去。
天气很好。
三月风软软的吹着。
走在不甚宽敞的厂区小道。
耳听纺织梭机发出的阵阵声唱。
眼见一株株狗尾草在飞满纱线尘的车间墙头摇曳。
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不时有身着油腻工装的维修工擦身匆忙而过,有下班的纱妹(对纺织女工的妮称)三五成群的走过;年轻的或漂亮或端庄或热情洋溢的纱妹儿们,就像一条条青春的河。
喧哗着涌动在宽敞的厂区大道。
分流于各厂区小道。
消失在红花厂区遍布四周的住宅楼。
留下一串串笑语欢歌。
看着这些平安归家的人们,一种神圣骄傲的责任感,在牛黄和队员们心中油然而生。
伤春惜秋的年龄,能亲身体会到公安人员的神秘和自我价值的体现,真是令人终身难忘。牛黄看看身后的队员,严格按照杜所长培训的教材。
慢腾腾而警惕的保持着间距走着。
机灵的眼光四下扫视……
按巡察防范要求,今天要不间断地对该地区滚动巡防。
三个小组轮流在渣场穿行。
中饭轮班回家吃……
已经听见了江水滔滔不绝的歌吟,再拐过一道弯,就是绵延几里的渣场。
牛黄突然想起那年在渣场与蓉容的初次认识,不禁莞尔一笑;好一个孤芳自赏的芳邻!蓉容每天一个人安静地斜挎着书包去上学,放学回家,关上厨房门独自做饭。
然后。
再关上门读书、作业、熄灯睡眠,与世无争……
有好几次,牛黄听见她一个人在轻轻唱歌。
好像唱的是《三套车》、《卡秋莎》和《红河谷》,歌声清澈动人。
可有一点音不准,特别遇到歌儿中升4或降5的音阶……
“让开!让开!快让开!”随着铃声,出渣车一路么喝着来了。
“队长,有情况!”黄五突然跑上来,凑近牛黄耳边说:“快看”牛黄举起一只手晃晃,身后的三个小组,立刻悄无声息的分开。
河边陡坡上。
有几个聚集的农民模样的人。
正围在一起悄悄的争着什么。
按照这段时间里抓获现行违法活动的规律。
牛黄立刻意识到这伙人在倒卖票证。
他示意黄五紧跟在自己身后,带着周三与冯维维慢慢向他们包抄过去。
快接近时,牛黄见其它二个小组也出现在这伙人的左右二边,便紧跑几步,大喊一声:“蹲下,举起手来,我们是执勤排的。”
见戴着红袖章的突然出现。
正在交涉的人愣住了。
像没头苍蝇般四下逃散。
但哪里逃得掉?
在其它小组的分头追兜下,全部束手就擒。
随后,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众多的粮油肉烟酒煤等票证。
看着摊在黄五和冯维维手中花花绿绿的各种票证,队员们止不住一阵心跳。
天啊!这些,可都是宝贝哟!艰难而殘酷的生活,哪家不缺?不需要?
“全部送到派出所”牛黄威风凛凛地一挥手:“周组长”“到”已被提1小队长2小组组长的周三,响亮的应答一声。
牛黄一歪嘴巴。
“绑上”
周三便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包细麻绳子。
扔给大伙。
一阵训练有术的忙碌。
几个农民的双手都被扯向身后。
紧紧的被绑上了大指姆和小指头。
这种捆绑法是杜杀亲自示范教练的,威力不小。
教练时还闹了个笑话,胖乎乎且有‘名言’在身的黄五志愿为模拟对象。黄五笑嘻嘻的伸出双手被捆绑上后,杜杀却把他扔在一边不再理睬。
约半小时时间。
沉不住气的黄五。
先是悄悄的挣扎着试图自行解脱。
谁知越挣扎越紧。
最后。
那细细的麻绳,竟紧紧的勒死了他的指姆和指头。
无奈,疼痛之下黄五大叫起来。待杜杀慢条斯理的解开他时,黄五的大指姆和小指头早已被勒起深深的绳印。
“这种干绳捆绑法,专对那些流氓或逃窜犯。
如果他们不听话或反抗。
再往干绳子上浇水。
水越多,绳子越紧。
需要的话,捆绑上几个钟头。
就可以把人犯的大指姆和小指头活生生的勒断。”杜杀笑笑道:“所以说不要犯法哟,人犯了法,就不再是人了哟!”。
不过。
牛黄和大伙儿一样,始终没弄明白。
人犯了法,为什么就不再是人了呢?
捆绑到最后一个人时。
他竭力挣扎着。
说什么也不让捆扎。
这是一个与牛黄们同龄的年轻人,尽管一直低着头,身着土蓝布衣服,可又穿着城市里年轻人时兴的裤子,而且手细白细嫩的,总让人觉得他不是地道的农民。
牛黄思忖着。
嘴里却喊到。
“还敢反抗?哼,抬起头来。”
那年轻人不理睬。
黄五托住他的嘴巴猛地向上一抬。
“没听见吗?抬头!”
于是,牛黄看见了一张涨得通红的年轻人秀气的脸,眼眶里还泛着耻辱的泪花。牛黄心一跳:分明是城市人嘛,哦,怕是来买票证的。
他知道有不少城里人。
由于生活所迫偷偷的买进各种票证。
可又怕被派出所的公安抓住丢面子。
便穿得不伦不类的……
他侧头恰巧碰上冯维维疑惑不解的目光。冯维维想想,悄悄走到他身边耳语道:“队长,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像是个什么当官的什么?”
牛黄呆了呆。
望着她。
冯维维依然在费力的想着。
“好像……哎,真是的……”
见队员们和年轻人都盯着自己。
牛黄不耐烦了:“好像,好像什么?真是女孩子!”
他望望年轻人,恻隐之心油然而起,“不捆可以,但你要随我们一起到派出所说清楚。”年轻人松了口气,感激地忙不迭及的点点头。
中饭后。
黄五打着饱嗝。
啃着一条油汪汪的鸡腿。
来接牛黄周三的班。
牛黄和周三却嫌中午时间短,不愿回家麻烦。
就近买几个烧饼大口吞吃。
烧饼倒是吃完了,可二人却口渴得要命。便冲到江边,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拨开水面上的漂浮物,埋头双手捧起清澈的长江水,咕嘟咕嘟的喝个痛快。
“嗨,你们二个喝生水,要得病,莫自讨苦吃哟!”
黄五懒洋洋的直嚷。
牛黄摔摔手上的水滴。
抬起头来。
只见晴空万里,飘浮着软绵绵的白云。白云倒映在清清的江水里,随着水波的起伏一会儿平坦如草原,一会儿弯曲若雪山……
“哟嗬嗬”
一声长长的么喝,打破江面的静寂。
牛黄兴奋起来。
他知道遇上了拉船的纤夫。
慢慢地。
一艘逆江而行的大木船出现在对面江上。
一队灰蒙蒙的影子在陡峭的江岸上,费力地慢慢的移动着。
长长的么喝声,正是从他们中发出的……
尽管天空晴朗,但隔得太远,牛黄和周三看不清纤夫们的面容,只能依稀瞧见纤夫们缩着肩,整个头颅几乎埋在岩石上慢慢移动的身影,却能清楚听见纤夫发出的么喝声。
“哟嗬嗬/前面的使劲拉哟/嘿佐/舵把子把好舵哟/嘿佐/江那边是一展平哟/嘿佐/大船儿眼看要过江哟/嘿佐/嘿佐/嘿佐/嘿佐”……
儿时。
在红花厂区长大的少男少女。
谁没有夏天泡在江水里。
冬天站在沙滩上。
遥望蓝天白云水天相接的天边,浮想联翩的经历?
那时,几乎天天有么喝着号子的纤夫拉船从这儿经过。
纤夫们唱着孩子们还听不懂的船工号子,那么悲壮苍桑那般希望无奈,拉着少男少女们的思忖渐行渐远……如今,纤夫们渐渐看不到了。
今天再次看到。
牛黄感到真是大饱眼福。
“唱些什么?”
周三困惑的眨着眼睛。
“一点不好听”
牛黄耸耸肩。
“他们自己编的,我也有些听不懂。”
“要是我二姐在,就能听懂了。”周三伤感的望着纤夫们留在江岸上最后一抹身影:“我二姐可聪明了,你借给她的歌单,我见她照着哼哼几次,就能扔开歌单唱哩!”
牛黄也有些难过。
总想起周二妹留给自己的那个亲吻。
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迷徨。
从去年以来。
在梦中只要梦见周二妹,就会下体勃起,伴着无名的快感喷泄白色的液体……
“别再想了”牛黄说:“上午那些人送到所里没有?”“送到啦,我亲手交给杜所长的,你放心吧。”“嘿,别的组都来了。”
黄五冲着他俩嚷道。
“听到没有?上来得啦。”
分配了下午巡察的任务。
牛黄带着黄五周三和冯维维,慢慢地顺着渣场蹓达。
一下午无事。
天渐渐黑下来。
眼看就到了换防时间。
冯维维高兴的说:“晚上我妈烧了粉条炖猪蹄,哎,好久没吃了,真馋啊!”她伸出胳膊,就着路旁的一汪清水,仔仔细细的梳理自己的头发,左照照右照照,再轻轻的抿抿嘴唇。
“哎,队长,你晚上回家吃什么?”
“我没有你吃得好”
牛黄拿着手电筒闷闷地走着。
想起每天晚上吃的炒土豆或水煮白菜,他就有些倒胃口。
“我家吃回锅肉哩。”
黄五骄傲的说。
“回锅肉呀,真香真下饭。”冯维维一向看不起黄五,便向他瘪瘪嘴巴:“回锅肉有啥不得了?没有粉条炖猪蹄好吃。”
此时。
他们正走在出渣场通往厂区内的小道。
这儿地形弯曲。
一盏昏黄的灯亮在长长的小巷中间,照着出口与进口二道幽黑的坎坷不平的黑影。
牛黄知道,前面不远拐弯处,是女工三宿舍,事故的多发地。
走着走着,大家都不说话了。幽黑而险象环生的环境,让队员们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
冯维维耳尖,猛听见有什么声响,便停了下来,紧张地向牛黄靠近并做了个手势。牛黄背脊上沁出一丝冷汗,因为他也听见了这种不祥的声音。
黄五和周三举起手电筒紧张地盯住他。
牛黄挥挥手。
示意不忙开电筒悄悄向前。
前面出现了一团黑影。
似乎在压低声音扭动着。
牛黄猛地按亮手电筒。
与此同时身边的三只手电筒也亮了。
雪亮的手电筒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系条白围裙的女工,正在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身下挣扎,嘴里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
分秒之间。
牛黄大喝一声。
“放手!执勤排的。”
满面胡须的男人愣住了。
女工趁势往旁边一滚。
一下站起扯去被塞在嘴中的布团,嘤嘤的哭了起来。
年轻女工边哭边骂,向地下啪啪啪的直吐口水。
男人一点不慌乱,居然露出笑容:“干嘛?我们在耍朋友,关你们什么屁事?”“天杀的,我不认识他。”
女工叫苦不迭。
一把扯住冯维维。
“执勤排的,快抓,他是个流氓。”
“举起手来,跟我们走!”牛黄把雪亮的手电筒光对准男人眼睛,一边掏出绳子。“注意,他有刀。”随着冯维维的惊叫,牛黄下意识的往旁一闪。
一道雪亮的刀光。
凌空划过。
男人挥刀乱舞。
夺路奔逃。
说时迟那时快。
黄五周三牛黄兜头便追。
眼见得追到,三人一齐‘嗨’的一声将他扑倒在地下。男人使劲挣扎着,手中乱舞的刀子,一下刺中黄五的左胳膊肘儿,黄五大叫一声,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这当儿,冯维维冲了上来。
狠狠的朝着他脑袋瓜子一阵乱踢,猛敲……
男人终于摊开双手,昏死过去,刀子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