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は無智驕慢の無頼漢、または白痴、または下等狡猾の好色漢、にせ天才の詐欺師、ぜいたく三昧の暮しをして、金につまると狂言自殺をして田舎の親たちを、おどかす。貞淑の妻を、犬か猫のように虐待して、とうとう之を追い出した。
“我是无知骄傲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伪装天才的欺诈师,过着奢华的生活,一缺钱就扬言自杀,惊吓乡下的亲人。向猫狗一样虐待贤淑的妻子,最后将她赶出。”
——太宰治《东京八景》赵紫薇译
怯弱者
终究开始觉得,叶藏的一生,虽然似乎壮烈,其实也只是狭隘的平凡。毕竟他可耻之事,的确不是波澜壮阔的经历,重大篇幅的,只有女人和酒而已。
很多文人骚客都是爱酒好色之徒。无论柳永、苏轼、莫泊桑,还是李白、古龙、海明威,似乎酒色并未成为他们闻名于世的阻碍。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莫名间却是豪放之举。似乎有人提出类似疑问:为什么文人喝酒是情怀,普通人喝酒是陋习?曾记得也就四五年前,我至少还是能喝一斤半52度的老白干。那是一个寝室的聚会,说到喝点什么的时候,我兜里的钱,却也只能买得起这1升塑料瓶装老白干,其他人喝的啤酒,只有一友敢与我对饮,终不胜酒力早早醉去,而我独自一人欢喜喝完,神志尚清醒。但大概一年前,突然有机会再有聚众喝白酒的机会,但是只一口却觉得反胃恶心,无法下咽,即便是强行喝下,只能差点呕出。
此事我十分不解,后来买了很多种白酒,无一例外,全都喝不了。每次总想一醉方休的情绪,却是无法下咽的结局,痛苦不堪。或许我本来只是想“酒入愁肠”,或者“借酒浇愁”,结果只能伫门望月,颇为难过。或许我只是不敢忍住那股难受的生理反应,强行将那瓶白酒如白水般灌下,只有喝下了,胃中的翻江倒海或者脑中晕头转向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我本是嫉妒叶藏是个帅气的撩妹圣手。路上遇到认识的人,本来心中并不愉悦,但还是堆笑交谈。遇到领导长官,本应该招呼问好,却撇头离开,假装未见。或许都是伪装大师,但是却是失败的欺骗者,既没有取悦他人,也没能取悦自己。所以当拐弯抹角千辛万苦得到心仪女生联系方式,却连一句“在吗”都不敢发出。所有套路都已学习,所有技巧都已揣摩,但一言不发,终究是没有后续。
我的确还是嫉妒叶藏是个帅气的撩妹圣手。我不知道是因为对技艺的不自信,还是对皮表的自卑。从一开始,就无法进行。我渴望能有交集,却一直避而远之,可能为别人与之随口日常而愤恨不已,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照面时都无法说句“你好,”只是微微一笑。
怯弱者,不敢作为,然后习以为常。无法成为酒鬼,也没能以好色者于世上,或许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怯弱者而已。
没有抗争
无赖者,却也是优秀者。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是无赖者角色,但他依旧能够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恬不知耻、自私自利地活着。或许他不知道这是可耻之事,所以毫无顾忌。若是知道是可耻之事,那真是无所畏惧。然而普通人却没有办法这样的活着,因为这到真实可耻之事。普通人大多不愿意做可耻的事情,因为还有那羞耻之心。所以即便在不经意做了可耻之事,后知后觉,仍然羞耻难堪,不愿回忆。
不作为者,似乎已然不在乎所有一切,或许知道可以做什么,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不会去做。或许是对结果的改变并不关心,或许无论何种生活都能继续下去。他们到底还是真正时代潮流者,毕竟无欲无求,在任何时代都过得下去。世态炎凉、社会不公、世扰俗乱、末俗流弊,都无所谓。普通人或许还会感叹时事,保家求变,不作为者已然全然不顾,即便想要割掉他的肉,抽干他的血,都没关系,生生死死,随天随地随人。
叶藏戒过酒,而且成功过,只是上天不公罢了。他当了小白脸,当了侵犯受害者,但彼此终究是夫妇般生活着。所以可以说他是无赖般抗争者,并不是不作为者。
买彩票,希望一夜暴富,他算是不作为者吗?不能算吧。乞讨者,街角酣睡,他算是不作为者吗?不能算吧。或许是知道可以做某些事能够更好改变自己或者周遭却没有实施者,才算得上不作为者。
上班时觉得很屈辱,没前途,总想着哪天爆发一拍桌子直接走人,下班之后出了门好像无所谓就这样过吧,心思全无。本来觉得自己是个孤高战士,习惯孤独,喜欢孤独,但却发现好多事情自己都无法独立完成,总是需要依靠他人,却也不会为了实现真正孤独而自己行动,但依旧标榜着自己为孤独者。
好渴啊,喝口水吧,算了,渴死算了。好饿啊,吃点东西吧,算了,饿死算了。但是到最后,还是喝了水,还是吃了饭,终究是没有死掉。或许,这就是抗争者吧。那结果竟没有彻头彻尾的不作为者,终究还是在抗争着,至少选择性针对地抗争着。
假如死了呢,是不是真的已经是放弃抗争了呢?看起来似乎是放弃了生之艰难,那不就是在抗争死之艰辛吗?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讲,死却是一件恐惧的事情、苦难的事情、极不愿意的事情,走上死路那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但是轻易就死去,这难道不算的上非常厉害的抗争了吗?
正如叶藏和堀木玩的反义词游戏。花的反义词是女人,内脏的反义词是牛奶,耻的反义词是无耻。或者抗争的反义词就是不作为吧,然而没想到的是,彻头彻尾的不作为者,却是那么艰难的奋斗者,毕竟谁人,做得到真正的毫无抗争呢?
只是受害者罢了
或许叶藏所经历的半生,似乎其实大多是可怜之事。他是如此懦弱,所以似乎并不是可怜之人。
或许叶藏只是个受害者罢了,从幼童到在偏远乡下疗养,从始到终,终究还是被侵犯的对象。
或许叶藏其实是一个无畏的斗士,他如此善于伪装,能够欺骗所有人,无论是亲人、朋友、妻子、非法地下党,还有自己,却完全不担心欺骗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或许叶藏就只是一个可耻之人,因为他所有的抗争都是那么失败,那么轻易终结。
无论是因为心爱的女人恒子的一句“哎呀,只有这些了吗?”而痛不欲生,还是唯一的安慰茂子的一句“我想要一个真的爸爸。”而愕然头晕目眩,还是祝子被矮个商人侵犯之后的一夜白头,他终究还是没有过多的努力就放弃了,毅然投河,宿醉不归,喝药醒来说离婚,似乎他选择逃避比挽救来得快得多。所以他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可怜人。
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的受害者,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祝子。到并不是因为如同叶藏在向神明发问的:信赖何罪之有?纯真无邪的信任,何罪之有?而是叶藏,却也利用了这份纯真无邪的信任,将祝子拉入了深渊。他所期盼的却也只是这“处女之美”,“无比尊贵的丑恶童贞”。
的确,我依然认为纯真无邪的信任无罪,但是利用这种信任摧毁这份信任的行为,却是罪大恶极。小新娘祝子能够使得一个酗酒无度、穷困潦倒、混吃等死的小白脸戒了酒,从事固定职业的画师,逐渐成为了一名普通人,她就是如此优秀伟大的人。如果如果不是叶藏无耻地窃取了这朵鲜花,她本可以绽放得更加美丽,得到的是呵护,而不是被另一个无耻之人无耻的侵犯。
如果不是因为叶藏,或许就不可能出现被矮小商人的侵犯,或许朋友撞见已经喝止,或许他的丈夫就不会因任何人离开她的身边,但这一切都无法发生,因为当她遇到叶藏的时候,就注定成为了他无耻人生中的牵连受害者。受害者之越痛心更衬托无耻者之越丑恶。
事情既成,到底是叶藏原谅了祝子还是祝子无法原谅叶藏,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叶藏追求祝子,只是为了“此生能够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我便无怨无悔。”
“勇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叶藏酒后蹂躏着,却已然是更弱的受害者。无能者,无可奈何,而祝子,却又能如何?如果DIAL原本不是为叶藏准备的,那么是祝子为谁人而准备的呢?
“祝子似乎坚持认为我是替她服毒,因此待我比从前更加惶恐不安。我说什么她都不笑,并且轻易不开口说话。”
或许,只是一个怯弱无赖的无耻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