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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池和马衡在城边上合租了套房子,那小区很安静,很适合他们的性格。他们认识不久,都是一家公司新招聘来的员工。
这天,他们买来了电视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节目,工作了一天,他们很享受这种轻松,随便一个频道,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动物世界》出来了,马衡迅速调换了频道。
“看看嘛。”李池说。
“老一套,没啥看头。除了捕杀还是捕杀。”
“你不喜欢暴力。”
“你喜欢?你喜欢的不过是看暴力,跟鲁迅笔下的看客一样。”
“哪跟哪啊,小题大做。”
“我给你讲个暴力的故事。”马衡移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
(二)
“我以前住在一个很喧嚣的小区,那里的人都喜欢养宠物,应该说都喜欢养狗。晚饭后的时间,满小区都是四下追逐的狗。狗在那个小区很得宠,有吃有喝,还有玩伴,它们的日子很有奔头儿。
但是,那小区里也有些不愉快的动物,几只流浪猫。不知道它们从哪来的,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跟过主人。只知道它们的日子很不好过,总是围着垃圾箱寻找裹腹之物。碰上住户们吃炸鸡,把骨头扔到垃圾箱里,它们才可以打打牙祭。平日里有好心的人扔块馒头给它们,它们就很感激。吃饭问题也许可以解决,但居住问题很少有人替它们考虑。宠物狗们随主人回温暖的家了,流浪猫们只能在黑暗的小区内游荡,或是钻在灌木从中囫囵睡去。它们总是醒得很早,晨光尚蒙胧时,从窗口看下面,总见一两只流浪猫在空旷的地上踽踽行过。”
“这故事很长吗?”
“有点。”
“等等,我去个厕所,顺便做个心理准备。”
厕毕,李池也点上支烟,马衡接着讲。
“那天,风很刺骨,其实温度未必很低,但冬季骤然降临,对人的心理杀伤特别强烈。
我缩着脖子回到楼门口,一只蓝色的流浪猫主动凑过来,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
“哪有蓝色的猫,虚构的吧。”李池插话道。
“那天光线很强,不过很单薄,只有亮度,没有温度。光从楼头的墙上反射过来,楼是青灰色,照在猫身上,泛起了蓝色。”
“那它本来是什么色的呢?”
“这不重要,灰色,或者浅黑,谁知道。”
李池眼里有些不信任。马衡自顾往下讲。
“我起了恻隐之心,低下身来想跟它交流一下。流浪猫都比较脏,我没用手碰它。它冲我叫,眼睛里有很多期待。
我就想上去拿些吃的,再下来喂它。我向楼内走,蓝猫跟着我走,但终于没有跟进楼道里,楼门口有道安全门,安全门即将碰上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蓝猫蹲在那儿,直直地看着我。本来,我还不是那么坚决,也许上去后就不愿再下来了,我住6楼。但与它对视了一眼,我就好像背上了责任的枷锁。”
“听着挺玄的。我看你生就是个玄人。”
“我上楼去,到厨房里找了块馒头,掰碎了,拌上些鸡精,觉得还欠点什么。你知道,猫爱吃肉食。我找出上顿饭吃剩的半根香肠,切成小块儿,与馒头和了,用纸包了,往楼下去。一边走,一边想,也许那只蓝猫已经走了。这样的话,我也就轻松了。
我一打开楼门,那只蓝猫就叫着走向我,仿佛跟我有约定。我把纸包摊开,放在地下。它像饿狼一样扑上去,摁住狠吃。一面吃,一面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抒发心情,还是表达感谢。”
“我看是感谢,它肯定对你感激涕零。”
“后来,每天上班要走时,我都要捎带些吃的下楼。那只蓝猫准时在楼门口候着。下班回来,它也在那儿等着我。我需要先上楼去弄些吃的,再下来喂它。彼此熟了,我也不嫌它脏了,有时就摩挲它几下。它会主动把脑袋伸过来,如果我的手躲了,它便用脑袋蹭我的裤腿。如果我没有按时归来,静寂的院子里,我吹一声口哨,它就会从某个地方跑过来。”
“你的暴力在哪儿呢?”李池有些心不在焉。
“一会,一会就该有暴力了。”马衡把烟头摁在烟缸里,打开了电视。动物世界早就演完了。
“耍我。”李池道。
(三)
吃完了饭,李池和马衡锁定一个影视频道,看一部老片。那片子不错,可惜电视台总是插播广告。
第二次插播的时候,马衡开始讲故事。
“我决定给那只蓝猫安个家……”
“你干嘛不收养它,把它洗干净就好。”李池还在等着看影片,心不在焉。
“我把它的家安在地下室,地下室冬暖夏凉。我请人把地下室的窗口用铁条封住,把玻璃去掉,这样它可以自由出入,免得它没地方上厕所。”
“像牢房。”李池一笑。
“我改喂猫粮给它,这样比较方便。我的包里常带着一个装有猫粮的食品盒,下班到家可以先将猫粮放到地下室的盘子里。这样上楼后就不必再下来。那只蓝猫很聪明,很快掌握了规律,每到我上班、下班时,它都准时候在地下室,听到我的脚步声,它便在里面叫着相迎。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个月,它的皮肤有了光泽,叫声也没有了以前的沙哑,很悦耳。”
影片开演了,马衡不再往下讲。两人接着看电视。
那影片剧情发展得很快,马上就要到高潮,广告又横插进来。
“那天下午下起了雪,下班时路上已是厚厚一层。我披着雪片回到家,先去地下室喂猫。天气冷,它一定饿得早。
地下室很静,那个单元里的人大都回来得比我早。我的脚步声很清晰,踏,踏,踏……”
“有点瘆人了。”
“那只猫没有像往常一样叫着迎接我。我在开门时听到里面一阵急骤地响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见一个白色的巨大的影子嗖地跃上窗台,迅速消失在窗外。”
“你那窗户有多大,巨大的影子能通过吗?”
“我觉得像是一只体形巨大的白猫,它的毛似乎很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猫。好像传说中的猫豹子。你知道猫豹子吗?”
“知道,据说能咬死猪。呵呵。”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好一阵,打开了灯,然后用口哨声呼唤蓝猫。它从一个木箱子后面探头探脑钻出来,叫了两声,看了看我,又心神不定地看看窗口。我把食物放在盘子里,它慢慢走过来吃,一面吃一面不时回头看窗口。仿佛那里随时会有天敌出现。我用身体挡在它的视线和窗子之间,用手抚摸它的皮毛,安慰它。但它依然心有余悸,窗外一阵风吹动什么东西,它就作势要逃向箱子后面。我急忙用口哨、用手安抚它。
但我也时时回头看窗户,心跳也没有完全平静。那只猫实在太大了。我极力宽慰自己,再大也不过是只猫而已。猫豹子在农村都绝迹了,城市里哪来的这东西。可能是天冷了,它发现这里有同类,便过来取暖。
为了避免我走后,那只大白猫进来抢吃的,我一直看护着蓝猫吃完才走。蓝猫跟我走了几步,但知道我不会带它走,在门口停住了。我虚掩上门,从门缝里观察,看入侵者会不会来。蓝猫知道我在外面,一直叫。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我便碰上门,上楼去了。
第二天,上班走时,我在小区外发现一只冻硬的鹿犬,脖子豁开了,暗红的血冻成了块。不知为何我一下子想到那只巨大的白猫。莫非那真是一只猫豹子?”
电影开演了,李池将声音调低了些。“后来呢?”
“我找了根很顺手的长棍子放在地下室门口,每次进下室之间,先吹口哨,看蓝猫在不在里面回应,如果有,那我就开门,慢慢地推开,这时蓝猫会跑出来,然后,我伸手摁亮灯,再带着蓝猫一起进去。
蓝猫吃东西时,我握着棍子在一旁守护,假如那只大猫进来,我就会给它好看。”
“那要是只猫豹子,你还会不会那么勇敢?”
“我有棍子。”
“切。”
“很长时间,那只大猫没有再出现。但我疑心它就在窗外守候着,等我一走,它就会跳进来。蓝猫吃食的时候,总是间或向窗子望一眼,耳朵竖得直直的,吃两口就停一下。有时,我仿佛看见窗口有影子一闪。不知道是路灯光照射产生的树影婆娑,还是我的幻觉。
地下室让我觉得越来越不舒服,每次走下去,我必定先弄出点动静,让声控灯亮起来。我也希望地下室内的入侵者知趣地跑掉,虽然我并不确信那里面有没有入侵者。
那天我在小区内的草丛里又发现一只倒毙的小型犬,也是脖子被豁开了。”
“不要吓我。”李池打趣道,不过声音里明显有些不自信。
“后来,小区里有了一种传说,说有某种凶猛的动物在附近野地里潜伏着,伺机到周边的小区内捕食宠物。”
“它吃小宠物的肉吗?”
“好像它只喝血。”
“哦,老套。”李池摇摇头。
“小区里的人们后来就只在散步的人集中的时候溜狗,并且也不放开手中的链子。只有那些养大型犬的人,才得意洋洋地任由他们的大家伙撒欢乱跑,但也是很频繁地呼唤它们不要跑远。冬天,天黑得早,当我下班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寂静一片了,连一声狗叫声也听不到。
有一天,我在单位加了会班,回来晚了,到小区门口时,发现甬路上比平时黑。保安说那只大探灯坏了,临时换了个度数小的路灯。我放慢了速度,以适应一下昏暗。我住的楼在最里面,越往里骑越黑。突然,一只毛绒绒的家伙从前方路旁的草丛里蹿出来,眨眼间消失在前面的夜色里。”
“终于跟你面对面了。”
“别紧张,那不过是一只狗,一只松狮,很温顺的大型犬种。”马衡说。李池摆弄着摇控器,已然不知道演到了哪里。
“我一惊之后,感觉草丛里还有个影子一闪,昏暗的路灯下,影子出现处好像有尘雾扬起。我本能地紧蹬了几下。到了我住的楼前,下了车,使劲跺了跺脚,大声清了清嗓子。巡视的保安用手电筒往这边晃了晃,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地下室的灯没坏,我松了口气。口哨声一响,屋子里马上传来蓝猫熟悉的回应,我拿起门边的棍子,小心地打开门,蓝猫跑出来蹭我的裤腿,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我摁亮灯,发现室内也一切照常。蓝猫吃着,我站在那里守护。蓝猫依旧不时地向窗口望一眼,我已经习惯了,用棍子碰碰它的脑袋以示安慰。它很顺利地吃完了,到水盆处喝水。这时,我发现了异样:水盆里的水明显地少了。猫饮水量不大,往常,早晨放在那的水,晚上时不过下去一点,而那天,碗里居然只剩一个底儿了。我心里一沉,看了看窗口。然后取过备在屋里的水瓶,往碗里加了些水。蓝猫啧啧地喝着,很畅快的样子。它喝完了,我用棍子与它告别,关了灯,带上门。”
“白兴奋一场。”李池调高了电视机的声音。
“第二天我去上班,在甬路上发现了一条血迹。不太明显,但由于有昨晚的经历,我还是一眼发现了。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那一天,上班时一直心神不定,老是想到那只仓惶逃蹿的松狮,是什么把它吓成那样,而且还让它负了伤?”
李池又调低了电视机的声音。
“那天又下雪了……”
“你等一下,我去趟厕所。”
李池从厕所出来,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一支给马衡。马衡摆摆手,面无表情地继续讲。李池点上烟,缩在沙发上,电视机依然开着,但他突然意识到听不到电视机的声音,只听到马衡的声音。日光灯投射在白色墙壁上,惨白惨白的。
“那天下得是鹅毛大雪,所有的生灵都找地方躲起来了。开门时,蓝猫叫了两声,但声音很怯,很虚,连尾音都没有,仿佛下半声被吓了回去。我抓起棍子,先用脚踢了踢门,声控灯一直亮着,我那地下室外没什么动静。然而,我好似听到屋子里有窸窣之声。我推开门,先把棍子伸进去,上下左右劈刺了起下,借着透过窗子的昏暗的灯光,一个巨大的长毛家伙嗖地由地上蹿上了窗台。窗台下有我给蓝猫搭的台阶,但那个家伙根本不用,直接跳到了窗台上,那窗台接近两米高。我骇了一跳,忘了要开灯。那个家伙在窗台上没有马上走,而是扭转了头。背光,我看得不太清楚,只觉得是一个巨大的猫头,五官深陷在长毛里。蓝猫不知躲在哪里,我也没有妄动,就那样僵持了十几秒。我一条腿退到了门外,反手摁亮了灯。刷,灯亮了,那只大猫瞬间跃过窗棂,走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心还咚咚地跳着。蓝猫从角落里探头探脑出来,无声地望望我,又望望窗子。它没有用叫声催促我快些投食,好似那已经不重要。我撒了些猫粮给它,它无声地过去吃,吃那些颗粒状的猫粮时,它好像有意控制着咀嚼声,咯吱,咯吱,平时,它都是嘎嘣嘎嘣地吃得很响。它吃两下就警惕地看看窗口,进食速度很慢。我走过去,用身体阻住它的视线。然而,这样却把我的后背暴露在窗口。我侧过身子,用棍子指向窗口。
突然,我发现蓝猫停止了一切动作,眼睛里透出巨大的惊恐。我本能地一侧头。那只大猫头不知何时无声地从窗棂探过来,正在注视着室内的一切。它的毛上还有未化的雪花,看上去更令人胆寒。我们对视着,它的眼珠一动不动,先是绿色的,过了一会好似又变作红色。”
“你瞎编吧——”
马衡冷冷地看了李池一眼,把他的话吓了回去。
“我控制住心跳,用棍子虚点向它,其实根本够不着。它根本不为所动,仍然直视着我。然后,又俯视了一下蓝猫。蓝猫吱溜一声,从门洞逃向外面。
巨猫慢慢地把身子移进来,我向后退了一步。它在窗台上蹲了片刻。窗台很窄,它显得很不舒服。它看了我一眼,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跳到了窗台下的台阶上,下一步准备再往地面跳。其实,它完全可以直接跳到地上,大约对我还有些戒心。看来,它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我决心采以行动,不能再退缩了,否则,它就要把霸占这里。咚,咚,哈呜——”
李池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先跺了两下脚,然后嘴里呼喊了几下,接着用棍子抡向大猫,打算用气势把它吓走。它果然被我唬住了,蹭地跃到了窗台上,但没有出去,而是蹲在那里再一次审视着张牙舞爪的我。它的弹跳真是惊人。我简直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只猫。
它看着我,我也没有胆量乘胜追击,又一次僵持在那里。
过了五六分钟,它不再看我,而是径直跳到地面上,直奔蓝猫的食盆而去。看来,它是下定决心了。外面的雪很大,大概它也是被逼急了。
它就那么吃上了,连看也没再看我一眼。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用棍子打它?我不确定会是什么结果,也许打翻了它——你知道,我是个体育健将,我的力量肯定比它大。但我是个坚定的动物保护主义者,无论它是不是一只猫,在大雪天这样对它,总是不太人道。另一方面,它的暴发力如此之好,万一打不中,逼得它反击我怎么办?我虽然反应敏捷,但和野生动物还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有棍子,但我也有脆弱的地方,比如喉咙。它的弹跳让它可以轻易地够到我的脖子。
我用棍子挡在身前,看着它吃东西。它风卷残云一样吃完了,又去水碗那喝了些水,那一大碗水被它喝得只剩个碗底儿。它看了我一眼,伸个懒腰,然后跳上蓝猫的卧房,径自睡了。我踌躇片刻,带上门走了。蓝猫从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跑出来,可怜地望着我。我把猫粮放在手里,喂了喂它。要走时,它依依不舍,看我很坚决。只好又向角落而去。那是暖气主管道通过的地方,倒是冻不着,但比起地下室它的卧房来就差多了。它往角落走,中途扭头看了一下那间地下室的门。”
“唔——”李池长出了一口气,“你的暴力在哪呢?”
“后来,我就一直在我那间地下室的外面喂蓝猫,也不再进那间屋子,不投食,不放水,打算让那只大猫无趣而走。那个冬天,雪很多,三天两头的下。有一次,我绕到那间地下室的窗外查看,见有新鲜的硕大的爪子印。看来,巨猫不愿搬离那里,哪怕只是睡觉。”
“你能不能把暴力马上讲出来,也好让我早点失望。”
“你肯定会失望。你想体验刺激,而又不想被吓到,哪有这么趁心的刺激。”
“慢慢地,那间地下室就被我废弃了,不再进去。每天,我就在那间屋子外面喂蓝猫。但是,有时候我出差或者偶尔夜不归宿,蓝猫就要挨饿。这也没有办法。后来,蓝猫会隔三岔五地失约一次。每次失约,我都替它担心,除了担心它的温饱,还担心它的安全。那只敢于挑衅人的大猫是个潜在的威胁。对于同类,那个家伙也会下毒口吗?
转眼间就春节了,要回老家过年,如何喂猫让我煞费心思。最后,我决定夺回地下室。放假前工作不忙,我找了个白天“偷袭”了地下室,我推测大白天那个大家伙也要出去寻食。我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把帽子系结实,脖子也用围巾缠了,拿上那根棍子,来到地下室。
白天,地下室没有那么阴森。我的胆子稍微壮了一点——再大它也不就是只猫嘛。
我用脚踢踢门,砰,砰,砰,然后开了门,棍子在前面探路,侧着身子,以备不测。门完全打开了,一股腥臊味直冲过来……”
马衡停了一下,看看李池。李池直着眼听着,看见马衡看他,便若无其事地抽了口烟。马衡笑笑。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腥臊味是门与窗相通产生了对流而已。不过,这说明那只大猫经常在这里住。
我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早已裁好的木板(上面打了孔)封住窗户,窗框和木板上都涂了厚厚一层速干乳胶,确信可以粘合得很牢。然后我把被巨猫霸占的那个木箱子里垫的那层旧衣服用棍子挑出,扔掉。那上面沾满了长毛,有很浓的腥臊味。我在木箱里重铺上一层干净的旧衣服,用消毒液和花露水溶液喷了。在地上放了两个大铁盒子,准备一个放猫粮,一个放水。当然,还要准备一个大沙盒,供猫排泄,放假至少要在家里呆四五天,不能把蓝猫憋着。为了避免它闷,还往地下扔了些乒乓球、毛球。
布置好了后,我就在晚上喂蓝猫时,把它抓住,送进了那间地下室。送进去后,我马上关了门。蓝猫一待我松手,就跳下地,不加思索地就要往门外跑,发现门关着,就在那里转圈,同时哀求地叫着。我蹲下来,用手摩挲摩挲它,让它安定一点。然后把它带到食盒那儿,撒上点猫粮。它在食物的引诱下,稍稍安静,过去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看我,看窗户。窗户封了,只有小孔中透出点光。这让它感到安全了不少。它吃完了,喝了水,我把它抱到它原来的床上。它初有些反抗,我阻止它跳出,过了一会儿,它似有些适应,东嗅嗅西闻闻,终于安静下来。我松了一口气,蓝猫又有了家了。”
“你对它可真好。你为什么不对那只大猫也好点。”李池木木地说。
“我有病啊。”马衡接了一句,不理李池,继续往下讲。
“一切安顿好了,我便安心回老家过年。放鞭炮,吃团圆饭,走亲访友,也没心思想猫了。正月初五过后,在城里上班的人们陆陆续续往回赶了,我也动了归心。一动归心便想到了猫,归心就变得急切了。于是,跟父母告了别,马上骑自行车往回赶,我老家就在郊区,这让我免受春运之苦。
小区里还比较冷清,看来空窠还有不少。走到楼门口,心里便紧张起来。支自行车时,四下看了看,以前,每到这时,蓝猫会从草丛里跑出来迎接我。当然那次不会了,它还在地下室关着呢,得赶紧给它放放风。
我下到地下室,走近那间屋子。隐隐约约地,我闻到一丝腐烂的气息,不是很浓。我警惕起来,四下仔细看了看。地面很干净,这小区的清洁工很负责任,楼道、地下室都打扫得很勤。我感觉到一丝不妙,去墙角取了那根棍子,把上衣的拉链拉好,戴上厚厚的棉手套。
门开了,一股腐肉味冲门而出,我本能地屏住呼吸。第一眼就看到那窗子的一角处木板开胶了。完了,我心道。然后,我看到那个木盒子附近有血迹。盒子里的食物和水都不见了,沙盒里有少量的猫粪,乒乓球、毛球,滚在旯旮里。”
“太可怜了,太可怕了。”
“我突然生出一股怒火,我想着用什么办法把那个可恶的大家伙痛殴一顿。”
“呵呵,终于快有暴力了。”李池伸了个懒腰。
“我走近那个箱子,想把蓝猫的尸体取走,找地方掩埋。到箱子跟前低头一看,吓得我魂飞魄散——”马衡重新点上一支烟。
“怎么,吃得只剩骨架子了?”
“那里面躺着个毛绒绒的大家伙。我忽地倒退了一步,紧张地忘了去抓棍子。”
李池的懒腰还没伸完,直着脖子僵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没什么动静,很奇怪。我壮着胆子走过去,哆哆嗦嗦地把棍子伸过去,一只胳膊挡在胸前。棍子碰了碰那个家伙,它一动不动。难道它死了?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细小的声音,我头皮一麻,飞快地转过身来。只见那只蓝猫无声地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没有叫。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巴,我看到它的下巴处有残留的血迹。”
李池傻在那里,良久,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一切迹象表明,蓝猫咬死了侵略者。后来,我立刻搬家了,搬来和你住。呵呵。”马衡笑得很诡异。
“那只小猫?不会吧?”
“我觉得会,它可以偷袭。如果有人抢夺你赖以生存的东西,你会怎么办?我害怕它哪天急了,说不定会咬死我。
怎么样,这暴力还让你满意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