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窝的蘑菇

目之所及都非常阴暗,有的地方云薄,有的地方云厚,这就让阴暗就有了一种层次感。当时我趴在阳台上,有点百无聊赖,我十五六岁,并没有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总是沉默寡言,有时候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者去非常认真的观察自然界里的一些东西,那时候我觉得人真是毫无意义和毫无意思,这种想法自命不凡,令人生厌。

当时我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老楼区,在7层,从阳台往外看,前面左面和右面各有房屋,形成了一个大院,这地方虽然破败不堪,却住户不少,到处都支出材质形状各异的天线和晾衣杆之类,每户的窗户也样式各异,木制的或者金属的,推拉的或侧滑的,玻璃有茶色蓝色或者透明的,相同之处就是都又破又脏。楼下横七竖八的有一些楼梯,可以直通各个楼层,当然,每栋楼的每个单元里也有独立的楼梯,只是那里的每个角落都堆满屎尿,还有用过的避孕套和针筒,充斥着刺鼻的恶臭。假如你用那种纸浆做成的蛋托饲养过蟑螂或者黄粉虫,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蛋托,你就看到了这个住户区的样子了。

这地方确实像蟑螂窝一样,但是蟑螂窝有时候也能长出一些好看的小蘑菇来。

楼下有个花坛,但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花,只有一些杂乱的野草和几棵树皮剥脱的鬼槐,那几棵鬼槐是我的宝藏,天晴的时候我曾在树干上逮到过两只体型硕大的锹形虫。这种东西如果被别的野孩子发现,那这个区域的锹形虫就面临灭顶之灾了。

酒馆里的酒鬼们喜欢斗锹形虫来赌钱,他们在酒桌中间放一个粗糙的小圆木台子,然后各自从后腰的方形葫芦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威武的锹形虫,又从胸部的里怀掏出扁圆形的铁壶,拧下壶盖,把铁壶里蜂蜜和酒的混合物倒在瓶盖里喂给锹形虫吃,一边喂一边对赌桌旁边的人介绍着自己的虫子,说一些大同小异的套话,虫子如何好,来路如何传奇之类,锹形虫就趴在壶盖旁边大口吸食着酒蜜,腹部有节律的收缩着,喝足了之后,它的主人就拿着一根筷子去挑逗它,锹形虫如果抖了抖厚重的鞘翅,或者发出刺耳的嘶鸣,就会引来周围人群的一阵欢呼,如果突然把筷子咬断,那些人就叫得更欢了,然后纷纷下注,最后两方把虫子放在木台上,以先被顶下木台为败。

我对斗虫没有兴趣,自然只美沦为赌徒的玩物只能让人不适,但是我对它的价格有兴趣,因为这个区域的人喜欢斗虫赌博,所以锹形虫总是能在他们那里卖上一个好价,够吃一星期饭的了。

锹形虫的秘密我一直保守着,雨后的深夜我就拿着一个马灯和一个铲子到鬼槐下去挖虫子,当时我蹲在鬼槐树下,周围静悄悄黑蒙蒙,我忍着潮湿和肮脏,在鬼槐下小心翼翼的挖着,用了个把小时才挖到两个土蛋:那是锹形虫化蛹时做的蛹室。我专心致志,提心吊胆,悄声悄气的,好像不是在捕捉自然界里的虫子,而是在偷别人的东西。

“你在干嘛?”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小孩的声音来。

有那么两秒钟吧,我吓得头皮一紧,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拎起马灯,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照了过去,发现希喃就蹲在我旁边,灯光照亮她探过来的小脸,她那时候只有个七八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有点散乱,嘴边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渣子,她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成人大背心,估计站起来能到小腿了,脚上穿着一双开裂的塑料凉鞋,黑黢黢的脚趾头露在外面,趾甲老长,里面都是黑泥。

希喃的爸爸死了之后,她的家庭就陷入了困境,她妈妈后来再婚,找的那个男人骗光了她家所剩无几的钱,还卖掉了她家引以为傲的卫星电视,二次打击让她妈陷入了癫狂,变成了一个疯疯傻傻的人,她妈妈发起疯来的时候,就会一边歇斯底里一边往窗外扔各种各样的东西,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家具家电,后来是锅碗瓢盆,再后来就是一些剩饭剩菜,还有装那些剩饭剩菜的纸盒子,那是希喃每天从大排档捡回来的。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饿了抓起东西就吃,渴了看见液体就喝,也不管那是食物和水还是屎和尿,她对谁都像疯狗一样。她家的门常年四敞大开,有一次深夜有个流浪汉摸到她家里,手刚伸进她被子就被她抓住,被咬掉了一根手指和一只耳朵,从此再也不敢在这个区域拾荒了,但是她好像唯独对希喃还保持着一些神奇的母姓。

感觉无非就是不咬她罢了。

希喃算得上不幸的小孩,但是在这个住户区比她不幸的人很多,他们各有故事,让希喃的经历显得普通,有时候我觉得,既然她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关于我的时空里,在我憎恨普通的情况下,她就应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这种盲目乐观的想法真是太无耻了。

我回想着一些往日场景,我在灌木丛里找盾螳螂的时候,她好像在远处看着,我在工地的土断层找犀牛蟑螂和龙蚯蚓卵的时候,她好像也在远处看着,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在玩着自己的游戏,手里拿着一个装鸡蛋用的金属网兜,里面是一些花花草草或者光滑的石头之类的。

我扭脸看着她,托起手里的土蛋给她看。

“我在挖这个东西,手伸出来。”

希喃把右手伸到背后,使劲蹭了几下,然后把手掌伸到我面前,我用小铁锹小心的把土蛋敲开,里面像珠圆玉润的锹形虫蛹就露了出来,我把它轻轻倒在手心里,然后放在了希喃前白后黑的小手上。希喃盯着手里的蛹,一副惊异又感兴趣的样子。

“这是什么啊?”

“这是锹形虫的蛹,羽化之后再蛰伏一周就会变成锹形虫了,可以卖钱。”

“什么是羽化?”

“就是完全变态昆虫从蛹变成成虫的过程,比方说你看见的大蛾子,原来是个毛毛虫,然后吐丝结茧,最后变成大蛾子。”

“什么是蛰伏?”

“就是蛹变成锹形虫之后,壳和翅膀是软的,需要在土里躲上一段时间,让它们长成长硬。”

希喃看着手里的蛹,若有所思的,她平时都是远远的,第一次跑到我跟前来,她蹲在那,一会儿端详着手里的蛹,一会伸头看看我挖出的土坑,她伸头看土坑的时候,脑袋顶着我的下巴,头发里散发出一股神奇的气息来,让我感觉这个小孩我以前好像认识过一样,而且是某种亲戚关系。

我不会是她爸爸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喜欢这些啊,然后就到书局去查书,就知道了,而且这些东西能换钱用,既是爱好,又能换钱,多好啊。”回答希喃的问题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和小孩子说话的口吻。

“这要多少钱啊?”

“不一定,大的比小的值钱,金色的比红色的值钱,牙齿长的比牙齿短的值钱,力气大的比力气小的值钱,重的比轻的值钱,反正需要综合考虑才行,买家有时候会找懂虫子的人估价。”

“你喜欢虫子么?”

“对啊,虫子多好,简单,漂亮,直接,而且能飞。”

“还能挖到么?”

“应该能吧,不过已经挖到两个了,今天晚上算没白忙了。”

“我帮你挖吧?”

“不用,下手没轻没重会挖坏的,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别把这个事告诉院子里那些野人就行了。”

“行。”

“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到我跟前来?看你平时总是远远的看着我挖东西啊,装作在玩装鸡蛋的篮子。”

“黑,我害怕。”

后来我发现这句话意义重大。

希喃说她怕黑,接着往我这边挪了挪身子,她总是自己拿着一个鸡蛋篮子在院子周围像是找什么的样子,那些野孩子玩什么都不愿意带着她,她也懒得理那些人,她总是远远看着我,现在我们说了几句话,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阴谋诡计,这个世界里的希喃和我都太小了,以至于她说的几乎就是她想的,在漆黑和潮湿里,我拿着马灯在鬼槐下挖着土蛋,希喃趴在阳台上看见灯火点点的,她认识我,她鼓起勇气从漆黑骚臭的楼道跑下来,那时候她不觉得害怕,她看到我像个盗墓者一样鬼鬼祟祟的蹲在那的时候,才觉得害怕,她原本的世界不允许她有害怕这种幸福的情绪,她就像我莫名其妙的熟悉她一样莫名其妙的信任我,她觉得我是自己人,于是她不再孤身一人,所以她勇敢的害怕起来,这一瞬间的情感变化,让我在这个时空里做了一个决定,我非得保护她不行。

“你是叫希喃吧?要不然以后我挖宝的时候就带你一个?”

“需要什么工具?”

“你就拿着你的鸡蛋篮子就行了啊。”

“那我明天在楼下等你!”

然后我就开始收拾工具,把土蛋小心的装在包里,希喃也把手里的蛹塞进我包里,我们离开鬼槐下的土坑回家去了,希喃家在旁边的单元,我提着马灯把她送上楼,楼梯间的角落里影影绰绰的站着人,他们可能在吸毒,也可能在性交易,希喃终于拽着我的衣角,带着那种让她幸福的害怕回到了她住的地方。

我把马灯放在桌上,打开背包,一丝不苟的把土蛋拿出来,用小铲子轻轻打开,把蛹小心的放进事先用椰棕做成的人工蛹室里,端详良久,感觉喜欢。

雨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停,人工蛹室已经包装好了,这两个蛹分量不轻,因为没有羽化,成虫有可能是非常极品的成色,这带有一些赌的成分,所以蛹的价格居然比成虫要高上两成,我把蛹装进包里,准备出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希喃这个小孩,于是就打眼往楼下看去。希喃果然在那里,她和所有时空的希喃一样,言出必行。她还是穿着那个到小腿的大背心,破烂的拖鞋,挎着鸡蛋篮子在台阶上面蹦蹦跳跳,希喃的脖子上好像有个目光感受器一样,我看她,她一下就站住了,然后回头看见我,立刻绽开出笑脸来,高举着鸡蛋篮子摇来摇去,我就也带着不形于色的高兴跑到楼下,这种感觉就像两条久别的狗见了面一样,摇着尾巴的真实和莫名其妙。

希喃晃着手里的篮子,满脸的兴奋。

“我挖得非常小心,一个也没有弄坏!”

我惊喜看着篮子,那里装着七八个土蛋,每个都很完整,篮子下面还垫着草,上面盖着一些鬼槐叶子。我脑子里浮现出她彻夜小心扒土的样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她总是对我这样。

在这个时空我们就算认识了,其后的一段时间,我们两个拿卖虫子的钱把院子周围的路边小吃几乎都吃了一遍,差不多成了形影不离的人,绰号要饭狗男女。

雨天终于结束了,阳光直射的时候,在工地土壤断层的地方,用力跺脚,周围可能会有流水的声音,那是龙蚯蚓在洞穴里爬行时挤压周围液体发出的声音,这种蚯蚓有个两米多长,能活一百多年,它的幼虫生活在一个像琥珀一样的卵壳里,它在半透明卵壳里的时候,尾端会随机指向一方,经常被巫医放在占卜盘上通过它尾部受刺激后的指向来进行占卜,这种卵需要十几年才能孵化,表面剖光之后温润柔美,是非常贵重的东西,我在难得的晴天里带着希喃寻找龙蚯蚓的卵。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有着同样的喜好,但是这个时空我们都还是孩子,表象在很大程度上反应着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希喃的因为喜欢这些事情而兴趣盎然,那就很好,如果她是为了迎合我而兴趣盎然,那就很不好,对这种情感我有点病态的偏执。

那次我们用土蛋换了很多钱,我们吃遍了周围的小摊,还给各自买了一套衣服,又到公共浴池去好好洗了个澡,这件事听着容易,对希喃来讲其实非常艰难,她身上有股不可描述的臭味儿,而且到处都是污垢,直接去公共浴池会被店家轰出来,于是我只好在清水沟边上先用毛巾大概把那些污垢擦掉,然后又用了个把小时来梳理她几乎打结的头发,剪掉硬块,最后在洗澡人特别多的时候她才终于混进了浴室,希喃终于洗好了之后,就像换了一副身体一样,散发着安全的硫磺味儿,头发涌出神奇的气息。她穿上了合体的绿色棉质短袖衫,换上了一条白色的短裤,穿上了新的软塑料的拖鞋,看起来简直像个天使。希喃每天除了按时给她的妈妈送去食物,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我们有了钱便吃香喝辣,困了倒头就睡,想去哪抬腿就走,没有钱就到大排档吃剩饭,我感觉在这个贫苦的时空,满足感并不亚于当一个受世人敬仰或惧怕的人,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她对我知道的事物保持着强烈的兴趣,对我们挖的每一种东西都问个没完,我也乐于讲个不停,一个兴趣盎然的听众真是太美好了。

但是就在这个挖虫卵的上午,希喃闷闷不乐,走路也没有了蹦蹦跳跳的神气,还时不时的去解手。我感觉非常疑惑。就问她是怎么了。最后在我反复的询问下,希喃终于告诉我,她被侵犯了。

如果你在晴朗的天气里突然被雷轰到脑袋,你就会知道我当时的感觉了。

希喃和我说,在我去酒馆卖虫子的一个下午,楼下的鞋匠对她说,有非常有趣的东西给她看,她当时还想着,不管是什么,是不是还能拿来和我分享一下,于是她和鞋匠回了家,鞋匠拿出一个大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那里面泡着人参之类的东西,酒面上浮着几只小龟,纹路漂亮,就像落叶一样。酒罐子很高,鞋匠说我把你抱起来,你仔细看看。就把希喃抱起来放在了腿上,希喃端详着酒罐子里的小龟,鞋匠的手就不老实起来,他试探着把手伸进的希喃的衣服里,越来越肆无忌惮,精虫上脑的鞋匠胡乱的抚摸着希喃的身体,他满嘴黄牙,常年酗酒的口腔里散发着粪坑一样的气息,他亲了希喃的脖子,想亲希喃的嘴的时候希喃牙关紧咬,感到害怕,厌恶和恶心,他肮脏的舌头没有进口,就在希喃的脸上亲来舔去,手又游走到希喃的短裤里,那只每天修补臭鞋的脏手碰到希喃的阴道口的时候,希喃因为疼痛和害怕一下哭了出来,这时候哭也没有什么用了,他捂住希喃的嘴巴,继续着嘴上和手里的动作。这场灾难唯一可能算得上幸运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射掉了。就在他恍惚的一瞬间里,希喃奋力挣脱,跑了出来。

“希喃,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我忍着浑身的哆嗦故作冷静的问。

“我害怕。”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带着严厉又问。

“我害怕以前。”希喃咬着下嘴唇说。

“什么以前以后的,别傻了,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自己啊?”我就像对一个大人说话一样。希喃低着头,眼泪汩汩流出来,不再说话了。

那天我拼了命的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个龙蚯蚓的卵,几乎没有周旋就用很低的价格卖掉了,带着希喃到药品供应处去买治疗阴道感染的药物,那个女店员听了我想买的药,看着我和希喃,对我满脸的鄙夷和厌恶,但是我毫不在乎,希喃用了几天药之后,疼痛瘙痒和尿频的症状都痊愈了,变得有了些精神,我又强迫她用了几天药,才算完全放心下来。希喃依然每天跟着我,甚至跟得更紧了,但是笑容和语言都变得寥寥,甚至我看着她的时候她都会低下头,一副羞愧的样子。

当时我觉得,蟑螂窝里的小蘑菇可能就这样枯烂了。

我从那天开始失踪了。

一周之后,大院子四周的楼墙上,每个显眼的地方,都写上了关于鞋匠猥亵幼女的大字。

又过了几天,鞋匠就上吊自杀了。

我再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之后,偶尔还会有人谈论起自杀的鞋匠,比如他死时候的尊容,脸如何青紫,舌头如何拉长,火化的时候周围如何黑烟四起发出腥臭,他生前如何作恶多端之类。他已经变成一堆废土,一件事情,不存在了。我没有找希喃,希喃也没有再出现,我猜想她一定是觉得因为她被人猥亵,遭受到了我潜移默化的嫌恶,然后我就离她而去了,她这样想让我觉得有点冤屈,可是如果我给她讲了我的故事,她可能会因为觉得恐怖而厌恶我吧。

时空恢复平静,希喃不知所踪,她妈妈因为饥饿跑到楼下捡垃圾吃,吃饱了就满大街的喊着她的名字,我在捕捉盾螳螂的时候会偶尔抬头看看,在挖虫蛹的时候会偶尔抬头看看,在找龙蚯蚓的卵时也会偶尔抬头看看,穿着大背心挎着鸡蛋篮子的希喃没有再出现,又过了一个多月,我正在麻木的挖东西的时候,眼前的光一下被挡住了,我抬头一看,果然是希喃,她插着腰,穿着那件大背心,脚下踩着破拖鞋,挎着鸡蛋篮子,那里面有两个龙蚯蚓的卵,希喃脸上带着有点得意的笑,眼睛盯着我说。

“我知道了,是你干的吧?”

“恩。”我看着她带着一股得意和骄傲劲儿的眼睛,沉默的一会,说。

我犹豫的事情还是被她发现了,希望只有她发现。

我消失的一周里,换了身衣服,戴着一个黑口罩和一副捡来的墨镜,每天趴在楼顶上看着鞋匠的生活,他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吃饭睡觉,这一切都摸清楚之后,在凌晨的楼道里,我和卖药的瘾君子买了一瓶乙醚,我找了几条野狗试了试药效,只要把乙醚倒在小块的毛巾上,捂住狗的鼻子,五六秒钟它就会睡得狗事不省。第七天,我从下水道里挖出了一桶黑泥,用刷子在院子的显眼地方写下了鞋匠的恶行,天亮的时候我看着他暴跳如雷地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引来了院子里大量的看客,过了几天,鞋匠的生意大受打击,几乎没有人去他那里做鞋子或者修鞋子了,他夜里醉醺醺的从路边回家,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在角落里冲了过去,用沾满乙醚的毛巾一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那几秒的挣扎撞断了我右边的几根肋骨,好在他很快就瘫软下来了。我锁上门,用事先追备好的不会形成勒伤的宽绷带把他固定在凳子上,脱下他的袜子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在黑暗里拿了他的烟,一支接一支的吸了起来,一边吸烟一边准备着用具,大概过了半小时,他醒了,疯狂的挣扎,塞着袜子的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对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他依然挣扎和发出声音,于是我把早就装在塑料袋里湿透的防水厚毡布贴在了他脸上,他顿时断了呼吸,憋得颈部血管暴起,耳朵通红的时候,我拿下了毡布,他已经不再挣扎,脸上现出屈服和哀求的表情,我又把毡布盖在了他脸上,窒息的痛苦好像让他陷入了恐惧之中,他点头求饶,满眼恐慌,我就这样反复的用毡布折磨着他,直到他有气无力。

“鞋匠,我先说三点,第一,你要是挣扎,我就弄死你;第二,你要是叫唤,我就弄死你;第三,我说的,你要是不照做,我就弄死你。听话的话,我一会就放了你,明白就点点头。”鞋匠用力点点着头,我才拿了他嘴里的袜子,和他说明了来意。

“鞋匠,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不瞒你说,前几天墙上的字也是我写的,你欺负了我家的孩子,我写了字觉得不解气,就再来惩罚你一下。这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应该的应该,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鞋匠哆嗦着说。

“我本来想弄死你,但是觉得不值得,一会我给你松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能找我麻烦,更不能再犯,知道么。”

“肯定的,肯定,绝对不找你,绝对不犯。”

“我不大信任你,但是我事先想好了,我想你给我讲一段坦白的话,用手机录下来,要是你以后敢再欺负小孩子,我就把你的话交给警察。”

“行,怎么都行,我坦白,录什么都行。”

“你照着纸念就行了,语气要自然,像自己说的,如果说的不好,我们就反复来,反正有一晚上时间。”

鞋匠反反复复读了很多次,终于有一次语气比较自然的,纸条上的内容大概是,他猥亵了院子里的孩子,被人知道了写在了墙上,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特别后悔,但是后悔也晚了,他感觉没有脸活在世上,感觉自己猪狗不如,鞋铺也干不下去了,感觉绝望和走投无路。

鞋匠在惊慌恐惧里没有思考的说完了这些,我就又捡起袜子,狠狠塞回了他嘴里,然后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呼……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我说,鞋匠的眼里闪出恐惧和疑惑。

“我说让你坦白,然后用你的录音威胁你,可是你看到我是用你的手机录音的,不觉得奇怪吗?”鞋匠听到这,眼里的疑惑和恐惧更浓了。

“其实我是来杀你的,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当证据来威胁你的,而是当你的遗书。”鞋匠听完之后瞪大双眼,剧烈挣扎着,嘴里发出狠狠的呜呜声。

“你看,这根麻绳就是给你准备的,绳套都打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审美。”我说着,拿出事先打好结的麻绳。这时候鞋匠因为恐惧到了极点,开始崩溃,疯狂的晃动身子,椅子腿晃来晃去,可是椅子开始的时候就被我放在了一个沙发垫上,沙发垫上面还垫着一块用来避免他失禁后不好清理的塑料布,几乎没什么声音传到地上。

我本来想着先用乙醚把他麻醉,然后套上麻绳,把一头顺过棚顶的供热管,然后把他拉起来挂上,但是想到希喃被他猥亵的样子,一股恨意涌了上来,于是我没有麻醉他,而是直接把绳套套在了他脖子上,然后一脚踩着椅子背,双手像拔河一样狠狠往后拽,他死命挣扎了几十秒,然后没了动静。

当时我很累,但是怕他会失禁,屎尿齐流,弄脏地面引起别人怀疑,于是一鼓作气把他吊到了供热管上,调整好高度,在下面摆了一个放倒的凳子,然后把他的手机息屏在了录音的界面。

“随后我就消失了几天,观望了一下大院的情况,发现这件事完全被当成了自杀,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所以我就回来了。”

希喃睁大眼睛听我说完了这件事,没有问她对这件事的想法,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希喃挨着我蹲下来,脑袋伸到前面,盯着我挖出来的土坑,她的头又顶着我的下巴,上面又散发着神奇的气息了。

“有一个!”她突然叫了一声,一抬头,正好撞到我的下巴。

新挖出的龙蚯蚓卵非常硕大和稀有,里面有两个幼虫,缠绕在一起,却还是可以用来占卜,因为它们不管受到什么刺激,尾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不然这块就不卖了吧?以备不时之需。”我说。

“恩。我在河边的垃圾场发现了一个水泥管子,可以做个房子。”

“带我去看看?”

“那是当然的了。”

“那件绿色的新衣服呢?”

“一会儿就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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