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伯是终南山下的一个药农,常年靠采药为生,一家人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不算富裕但也安稳。
前几年老伴陈氏得了急症,需要一味新鲜的龙须草做药引。可当时日头已经偏西,在当地人口中流行一句话:“日落不进山,进山必遭殃。”
十八岁的儿子张启担心母亲,坚持独自进山采药,他很快在绝壁上找到了龙须草,为了赶在天黑前下山,他攀着崖壁去采药,很不幸地掉下了悬崖。
张老伯见儿子久久不归,带着村民去山里寻找,发现张启挂在一棵大树上,身上多处受伤,人也昏迷了,张老伯背起儿子就往家里走。
药没采到,儿子还掉下悬崖摔伤了,陈氏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辞世了。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家,死的死,伤的伤,张老伯一夜之间老了十来岁。
可日子还得继续过,在张老伯的悉心照顾下,张启慢慢地恢复了,就是右腿留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本来说好的亲事也因为张启的受伤被对方退了,张老伯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给儿子娶房媳妇,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难。方圆十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愿意嫁进张家,张老伯愁得连饭都吃不下。
还是张启比较乐观,既然娶不上媳妇,就彻底按灭心中的小火苗,收起心思,踏踏实实跟老爹一起过日子。
这天,父子二人依旧进山去采药,因为张启腿脚不方便,再不能攀崖壁,只能在平地上采一些平常的草药维持生计。
他俩走入一个山谷时,听到有人喊救命,声音不大,但听得比较真切。
父子二人赶紧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在山谷深处发现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右小腿,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看见有人过来,她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低声求助道:“求求你们帮帮我,我被毒蛇咬了。”
张启看着少女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底最深处的温柔被击中,他顾不上礼仪,两步走过去撩起少女的裙角,当他看到少女白嫩的小腿上有明显的咬痕,伤口有黑色的脓血流出时,他来不及思考,而是伏下身去,用嘴给她把毒血一口一口地吸出来。
一直到伤口能看到红色的血液渗出,他才停下来说:“好了,毒血清理干净了。”
然后接过父亲准备好的草药,放到嘴里嚼碎,一点一点的给少女敷上,又成自己的袖口扯下一个布条,帮她包扎好,他才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他看到少女双颊通红,眼睛里全是羞涩之时,才想起自己有些失礼,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姑娘,我…我没有轻薄之意,只是…刚才情况紧急才触碰了姑娘的玉体。”
伤口经过张启的处理,少女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虽然娇羞但也大方得体地说:“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我叫白菁,是一个孤女,独自来山中采磨菇,没想到碰上了毒蛇。”
“白菁妹妹,你是哪里人?你腿受伤了,我背你下山吧。”张启好心地说道。
白菁看了一眼山顶,只好说:“我家比较远,在山那边,而且我家没有人照顾我。”
张启听她这样说,就指着她的腿说:“那不行呀,你的腿受伤了,身边没人照顾你,饭都吃不上。”
张启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要是妹妹不嫌弃,就先到我家去养伤吧,我叫张启,我家就在山下。”
“这样不好吧。”白菁把眼光瞟向了旁边的张老伯,长者不发话,她不知道该不该去。
张老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巴不得家里多一个这样的妙龄少女,说不定还能捡个儿媳妇。
就赶紧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家里药材都是现成的,你在我家吃喝和换药都很方便,就让启儿背你下山吧。”
就这样张启把白菁背回了张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没多长时间白菁就恢复了。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张启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可他心里一直很自卑,什么也不敢说。
白菁看着张启傻呆呆地样子,就想逗一下他,这天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菁故意沉着脸说:“张大哥,男女授受不亲,你都碰了我的腿,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呀?”
张启看着白菁微怒的脸,急忙解释道:“我那是替你治病,不是故意冒犯妹妹,再说你想让我怎么负责?”张启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白菁看他紧张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道:“真是一个呆子,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门外的张老伯一听这话,一把推开门,笑着说道:“配得上,配得上,我这傻儿子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等福气呢。”
张启经父亲这么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了,他看着面前漂亮的女子,有点不敢相信地说:“你真的愿意跟我过日子?不嫌弃我的腿有问题?”
“大哥心好人善,腿也没有太大影响,这么好的人我为什么要嫌弃,我本身就是孤女,自己的三餐都解决不了,大哥一定会善待我的,对吗?”白菁扑闪着大眼睛,等着张启的回答。
“会,会!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张启郑重其事地说道。
张启捡了一个漂亮媳妇,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都争先恐后地来看。而张老伯实现了多年的心愿,心里高兴,干脆拿出多年的积蓄,给张启和白菁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婚礼,把村民们都请来大吃了一顿。
婚后的日子甜蜜而幸福,白菁善良,勤快,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对张老伯也很孝顺,嘘寒问暖,比亲女儿还亲。
白天,张老伯和张启进山去采药,白菁就在家收拾家务,换着花样给他们父子俩做饭,晚上就会给张启受伤的腿热敷,按摩,缓解他因疲劳带来的不适。
不知不觉三年就过去了,张老伯觉得白菁各方面都不错,就是没有给老张家添丁这事情让他不太满意,他几次明里暗里的暗示,小两口都跟听不懂一样。
张老伯年龄越来越大,心里也就这点念想,既然他们装听不懂,他就准备开诚布公的给他们谈一次。
这天吃过晚饭后,张老伯来到儿子儿媳房间,对他俩说:“你们年龄不小了,成亲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孙子呀?”
白菁似乎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静静地站在旁边不说话。
张启害怕白菁尴尬,就抢先回答说:“爹,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就跟你当年着急我娶媳妇一样,这不我也娶上了这么好的媳妇吗,咱们一切随缘好不好?”
“我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这不我害怕自己抱不上孙子嘛。”张老伯说道。
“爹,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早点抱上孙子。”白菁乖巧地说道。
张老伯得到了儿媳妇的肯定回答,脸上笑开了花,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们早点休息。”
可自从张老伯说了这些话之后,白菁似乎有了心事,她虽然依旧像以前一样过日子,脸上却少了很多笑容。
又过了几个月,白菁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张老伯内心焦虑不安,这天晚上子时都过了,他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准备抽袋旱烟,缓解一下情绪。
他还没走出房间,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他心想:这么晚了,是不是有贼?他不敢轻举妄动,悄悄地趴在门缝里往外看。
他居然看到白菁趁着夜色出了门,张老伯心中不爽,一直以为她是个很乖巧的人,怎么深更半夜还往外跑?是不是背着儿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老伯想到这里,他的双腿不由自主的迈出了门,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月色很浓,他发现白菁拐进了去山里的小路,在一间废弃已久的茅草屋跟前停了下来,然后左顾右盼地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跟上,她才偷偷摸摸地打开门进了房间,倾刻,房间就亮起了灯。
白菁的这一系列动作,在张老伯眼里,都是白菁做贼心虚,肯定是她在此跟别的男人私会,才会这般警惕。
张老伯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想着自己和儿子对她多好,她却一点都不知足,怪不得他不愿意给张家生孩子,原来心根本就不在家里。
张老伯越想越生气,他忍无可忍,冲过去一脚揣开了门,直接闯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他想象的画面,也没有别的男人,而是在简易的床板上躺着一个跟白菁一模一样的女子,而白菁站在旁边似乎在给女子渡气。
白菁见公公进来先是一惊,然后收起手底下的动作,对着目瞪口呆地张老伯说:“爹,你怎么来了?没有吓到你吧?”
张老伯听到她说话,才缓过神来,问道:“你这是……?”
白菁把张老伯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道:“爹,既然被你撞破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但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张老伯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就指着躺着的女子问道:“她是谁?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爹,你是否记得在你很年轻的时候救过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白菁没有回答张老伯的话,而是反问道。
张老伯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救下过一只被猎人射伤的小狐狸,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那只小狐狸。”白菁说道。
张老伯常年在终南山上采药,知道山顶是集天地灵气的好地方,常年有人和动物在此修炼,有妖有仙不足为怪,听见白菁说自己是小狐狸也并不惊讶,只是很奇怪这些事情的经过。
白菁看张老伯一脸疑惑地样子,她轻启薄唇缓缓道出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原来白菁是狐族的贵族血统,全家常年在终南山顶修炼,白菁生下来就有灵力,可以人狐自由幻化。但她小时候很贪玩,静不下心来修炼,时常化成狐狸偷偷溜下山玩。
有一次她在山坡上晒太阳,被一个猎人发现,猎人见她的皮毛在太阳底下都闪着光,很是心动,就连着朝她射了好几箭,幸亏她撒丫子跑得快,才逃过了一劫。
虽然没有被猎人抓走,但她身上中了一箭,拼尽全力跑到一个山谷后,因为失血过多,她实在跑不动了,倒在了地上。
正好碰上采药的张老伯经过,他看见浑身是血的小狐狸,动了怜悯之心,他把小狐狸身上的箭拔出来,又用自己采的药嚼碎了给她敷在伤口上。
一连几日他都不放心,每天都到山中给小狐狸换药,直到小狐狸完全康复,他才放下心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张老伯已经老了,可当年的小狐狸却一直记着他的恩德,时常躲在暗处观看张老伯和张启采药,寻找时机报答他。
直到那天傍晚,她在山顶修炼时,听到了张启的惨叫声,她飞身赶来相救,却还是有点迟了,虽然保住了张启的命,却还是让他受了重伤。
为这件事情她一直自责不已,当她听到张老伯叹息,感慨张启娶不到媳妇时,她才决定化身人形去张家报恩,设计了自己被毒蛇咬,与张启偶遇的过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人妖殊途,她根本没有办法替张家传宗接代,当张老伯几次提到孙子后,她决定完成张老伯的心愿。
白菁指着床上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对张老伯说:“她是我找的替身,她是一个人类,我把我的灵识和记忆传进她的大脑,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灵力传送,从长相到思维她就是另一个我。”
张老伯听了她的话很感动,他没想到自己当年的无心之举,还能给儿子换来这么一段好的缘分。
但他转念一想,看着床上的女子说:“她是哪里来的?你不会因为报恩害了别人吧?”
“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们狐族天性善良,有恩必报,我怎么会害人。”白菁说道。
看着张老伯怀疑的眼光,白菁只好继续解释道:“她是我前段时间寻找到的一个重病女子,她生病去世,我在她魂魄还没有涣散的情况下,把她救到了这里,让她重生,不过我洗掉了她以前的记忆和相貌,让她变成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为了让张老伯信任,她还说出了一个地址让张老伯去查证。
张老伯听到这里,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拉着白菁地手说:“好孩子,你费心了。”
说完他不再打扰白菁,自己回家去了。
第二天,他按照白菁提供的地址,专门找到了那户人家,打听到一个多月前,他家确实死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很奇怪的是女儿死后身体自己飞出了门,飞上了天。
周围的邻居都说女孩是天上的神仙,在人间的寿命到了,去天上去享福了。张老伯听了这些话也不做评价,笑着走了。
半个月后,张老伯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小狐狸来到他床前说:“爹,我要走了,我治好了启哥哥的腿,也复活了那个女孩,从今往后他们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也能如愿的抱上孙子了。”
张老伯一下惊醒,追出房门,发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跃上了院墙。张老伯的眼睛湿润了,谁说动物不懂情,自己当年的一个举动,让她记了几十年,为了报恩还牺牲自己的灵识圆了他的梦。
张老伯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看着儿子的腿恢复了正常,跟儿媳妇有说有笑,这对于平常人家来说,已经知足了。
来年张老伯果真抱上了孙子,可他时常惦念那只白色的小狐狸,他进山采药也会到处张望,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因为小狐狸自损灵识救了已经去世的女孩,她的灵体受损,需要重新开始修炼才能再幻化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