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的轮转
文：石的三次方
春去秋来，在时间的蹉跎中。
黄生自己也不清楚做水鬼多久了，只知道，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
夜晚黄生枕着胳膊躺在在河中的石头上，看着无边夜色，看着明亮月亮闪烁星星。
喃喃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旁边水花翻涌，一个脑袋露出来嘲笑道“你这圣母心，见人落水就救，怕是难以脱离这条河了”
黄生见这自从他在这里做水鬼就存在的龟精嘲笑他，心中恼火说“还说我一直在这河里，你不是也一直在嘛，龟爷爷！”
龟精听罢，冷哼了一声，晃着水下的龟壳摆着四肢缓缓游走了，离黄生一段距离后解释的说“才不是我不想走呢！还不是为了保护你这个水鬼？小心被别的道行高的妖精打的魂飞魄散。”
黄生起身看着老龟，笑着说“你倒不如说，为了陪我这个离不了河的水鬼排解寂寞好了，再说了，我做了几百年水鬼，道行高的很嘞！”
龟精气的七窍生烟，边咒骂着，边往水底游去了。
黄生重新躺回去，看着漫天星子，记得他刚做水鬼的时候，龟精就同他说，只要他害一个人死在水里，就会有牛头马面接他去轮回。
当时他确实打算害人来着，但看着来河里游泳玩的都是些很小的孩子，他不忍心去害他们，天长日久的，倒也绝了害人的心思。
看着孩子们玩的开心，他心里也开心，有人落水呛水，他还会去救人。
龟精说得对“你做人一定是顶好的，但要是论做水鬼，你可是极不合格的。”
黄生也不在意，还笑龟精岁数肯定很大，一定是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水鬼才有的经验。
那一日，大雨瓢盆，风夹杂着雨狂暴的砸下，像是老天在痛哭。
噗通……水花溅的很大，但在大雨的掩饰下，只是一瞬便无了生息。
黄生感觉到有人落水，便离了河底往河面飘去，果不其然，一个瘦小女孩的身形出现在黄生视线中，与此同时，黄生也看到了龟精，耳边也出现了它的声音“你若是再不害人，怕是便要烟消云散了”
黄生脑袋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看着龟精，眼神坚毅的朝河面游去。
女孩丝毫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缓缓往河底落下。黄生临近女孩，眼神却瞟见了岸边一个女人的脸，雨水打湿了她的脸，眼神阴毒的看着水下的女孩，看了一会决然离去。
……
黄生抱住女孩，湿身上了岸。
上岸后女孩咳了许久，黄生有些急，别怕不是要咳死了。黄生压了压女孩胸腹，女孩咳出了一滩水。
大雨倾盆，女孩看着黄生，苍白却好看的脸上，不停的滴滴答答的滴着雨滴，眼里焦急却温柔，这是女孩从未见过的。
“这是真的吗？”女孩看着黄生说道。
这句话黄生没品出味道，只连忙说“你好了就没事了”转身跳进了河水里。
女孩坐起来，喘着粗气，看着黄生刚刚跳进去溅起的水花，少顷便没了波澜，女孩起身眼里尽是绝望，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又有了些光亮，往前路走去了。
“天道，不会因为你善就对你仁慈”水底，龟精看着刚刚下来的黄生说道。
“什么天道，我从来不管，我就知道，她可怜”黄生看着龟精，真挚的说道。
“你可怜她，谁可怜你？你以为鬼魂能存活多久？没有怨念，不成厉鬼，世间不会允你存活太久的！”
“那我就随着风散去，或化为这河中一滴水，总归是有去处。”黄生话淡如水，气静似风说道。
龟精看着眼前黄生，想起前几任水鬼嗜杀成性的性子，便觉得黄生绝不配做水鬼，性子不像，长得也太过清秀更是不像，这瘦细的身段更更是不像。想了想，闷闷的游走了。
“这老乌龟，整天想着让我害人”黄生也闷闷的游走了。
做水鬼的寂寞，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条河大且宽，从山上泉眼处流下与山脚的小溪汇合，变成黄生所在的大河。
由于河水清澈，周边村子总是有小孩过来玩耍，偶尔还能看到鱼儿游走，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几条带回家让自己母亲做个清蒸鱼。
黄生虽然作为旁观者，但很乐意看这些孩子打闹玩笑的鸡毛蒜皮。
夜晚，黄生总是习惯坐在河中的那块大石头上看星星，听老乌龟说，星星的降落相对于是一个人的陨落，所以，黄生总是乐此不疲的每天夜里数星星。
但最近黄生总不止一次感到鬼体的不适，看来那些修为高的鬼魂，都是厉鬼，怨鬼，像他这种，忘记死前的所有事的鬼，没资格在人间存留太久。
但黄生心中一点也不慌，他知道他存在本就是无趣的，害他死的水鬼已经轮回一世了，他在这个职位上也不尽力，不如让这河里水鬼命运，终结在他手上也不错。
忽地，黄生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以前闻到过的竹立香，这种香对于鬼魂来说就像是大烟一样，黄生皱了皱眉，寻香看去，河边，一个白衣女子正站着看着河水，手里拿着三根竹立香。不知为何，黄生心头恍惚了一下，这女孩见过，上次那个落水的小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姑娘也长成了大姑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女孩战战兢兢的说着，音调因慌张有些颤抖，她穿着一袭长裙，黝黑的长发，随着夜晚凉风轻轻摇曳。
黄生也有些慌张，第一次遇见找恩人的场面，百年救人无数，仅此一人来寻他，倒让他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你救过我，你没害我，你应该是个好人，听说鬼魂爱吸香的味道，我就带过来了。……”女孩拿着已经烧了过半的竹立香，一直在碎碎念，听的黄生好笑不已。
“你不会是想现身见她吧”突兀的声音传来，黄生下了一激灵，刚刚的美好一扫而光。
刚刚，似乎差一点就现了真身去了，转过头，看着冒出头的龟精，眼神充满感激说道“老龟，多亏你了，差点。”黄生又看了看女孩，又道“不过，她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她可不简单，来见你，带着香，还点燃特地让你闻到，还说了那么多诱惑你的话，你闻着香本就心神不坚，她一诱惑你，你便会控制不住的现身，小伙子，小心点”龟精看着黄生说道。
黄生皱了皱眉，确实若她不是点着香，自己是绝对不会见她的，至少绝对不会这么快见她。
女孩说了半晌，见没有动静，香也烧了殆尽，女孩扔了香，咬了咬牙，一个冲刺，跳进了河中，今天夜晚明亮，清风徐徐，夏天的绿茵充斥着河道两边。
“你这是何苦”黄生看着女孩问道。
女孩抬眼看到的依旧是温柔如水的眼睛，尽管黄生的面容没有一丝血丝，白如纸片。
“我就知道你在”女孩躺在黄生怀里，灿烂一笑。
黄生心里一股暖流游过心间，仿佛是身体有了体温，黄生一个水鬼，嘴唇前所未有的发干，看着女孩的两片唇瓣，竟然心怀荡漾起来。
女孩注意到黄生神情，嘴角止不住笑意，双手撑起来，吻了上去。
黄生像是身体都有了温度，本来湿润的身体，瞬间干燥起来，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之时，黄生耳边传来，龟精的轻咳和呵斥“你这是赔上自己不能轮回，也折进去她的寿命气运吗？”
黄生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妙曼女孩，瞬间推开她说道“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女孩看着面前黄生，眼泪倾盆而出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报答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黄生叹了口气“人鬼殊途，你这样，是害了你自己。”
女孩笑起来说“谢谢你当初的恩情，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我自己的故事”
黄生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叹气说“你愿意讲便讲吧！”话罢，黄生席地而坐，离女孩了很远。
女孩有些苍然，顺了顺头发说“小时候，父母离异，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名存实亡，只是为了领取乡里的补助金，从小，我和奶奶住一起，我还有一个弟弟，那是爸爸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在奶奶家，一切都依着弟弟，日子嘛，总是要过的，我没得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计较不得，自从，得知我妈妈死了，死在了和她相好住的出租屋，煤气中毒，俩人都死了。她没有养过我，也没感情，我哭都没哭。
妈妈死后，爸爸名正言顺的娶了他在城里的女人，我也被接到了他们住处，当然，还有弟弟，时间如流水，我在长到你救我那么大的时候，那个女人起了心思，弄死我。”
人类的情感早在百年前就和黄生绝缘了，黄生听到此处，有些茫然，问“为什么要弄死你，就因为你不是亲生吗？”
女孩说“是因为，我爸爸在乡里开的矿场，她怕我最后分财产,虽然我是女孩，但也是爸爸的孩子，要是我在迟早会拿走他们的钱，所以，就发生了早先前的落水一幕。”
“那你最后回去了吗”黄生心疼女孩问道。
“那个家，不回也罢，我想到我姥姥，虽然家境贫困，但也有我一口吃的，总比在富家过着穷日子。”女孩边说边哭。
“那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你的遭遇吗？”
女孩惨然一笑说“不是，我是来，代替你的。”说完，女孩再一次跃入水中，夜色如水，恍然间看到，女孩怀中一抹亮光。
水面上泛起了点点红色，缓缓扩大，缓缓顺着水流流向下游。
黄生慌了，把女孩再一次救了上来，血液顺着女孩白皙的长裙，尽皆染成了大红色。
“我，，我，，咳咳”女孩说着，咳了口血，喘气说道“结局也还算很好了，能死在关心我的人怀里，其实去了姥姥家，姥姥没多久就去了，大舅开的窑子，逼迫我从娼，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干净，其实最初我也是很，咳咳，干净的”
“你别说了”黄生泣不成声，没有眼泪，就流出了血。
“你别哭，当初你救我的时候，那个声音说，只要死在河里就能让你投胎，不知道我算不算。”女孩努力牵动着嘴唇笑着“我叫…荆椿”
黄生说“我记住了”心在揪动着，像是有人不断弹着弦。
夜晚星光依旧，风吹树林沙沙声，水流过急的哗哗声，岸上唯有一个浸湿白衣的红衣女尸，嘴角带笑，死时平静安详，屈辱，冤屈，命运生活的不平似乎在此时都有了释放。
又是夜晚，不同的是，雪下的大得很，河道两岸下了厚厚的雪。
河底。
“我一直以为。黄生那家伙会在世间慢慢消失，没想到，好人真的有好报，你们都是好人。”龟精
“好人？我不是好人，黄生才是，我那一生都没的自由，不如死了干净，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而已，一生都在做错事”荆椿笑得很开心，“救黄生轮回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龟精眯着眼睛，往远处飘去。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的事，别后悔便好，对错也没那么重要。”
作者简介：
石的三次方，大学生一枚，喜欢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总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大都是美好的，心存善念，方可心灵安宁！！！（男生哈）